【古镇旧事之三十五 】小镇粮食集 | 许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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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2024-10-15 17:38
陕西
小镇粮食集位于镇北二郎沟口,西侧中城堡下,主要由宋、杨两家发起经营。
杨家系镇东门外北街村杨生财,宋家乃小镇大商户,石桥商会会长宋炳文(宋明轩)两家属亲家关系,宋炳文将长子宋培礼拜在杨生财门下,在中城堡下设置粮食集,携手共赢,二郎沟口以西便成了他们两家的地盘,宋家居南面北,杨家座北向南,南北而对,被人们称为“宋家粮食集,杨家粮食集”,粮食集外的南北路便成了西北塬上卖柴人,及杂物猪羊的交易场所。
李仪祉(1930年-1935年)修通泾惠渠后,粮棉种植得到稳中有升的保障,所以一些大户及散户将家中存粮想变现,届时各地的粮食集也应时而生,泾阳县的粮集路因粮食集而得名,口镇谷口也有粮食交易市场,宋炳文,杨生财也发现商机,便在小镇上开起了粮食集,他们只所以把粮食集设在中城堡下,因中城堡上设有粮库西靠衘道,故而得名“衘仓”,是小镇的粮食储备库,收粮储存军粮还担负着小镇荒年的粮食保障。
宋杨两家收购粮食的对象是,御仓收满后不收及验不上的粮食,有个别散户用独轮车推来变现的,也有西北塬上的“窜子客”,用毛驴驮来的粮食,客户运来粮食进入市场,都不用秤称而用斗量,一斗30斤,一升3斤,均用量器收购,他们将驮来的粮食倒进东家的蒲篮中,然后有提斗的用斗量,若蒲篮里的粮食不足一斗,就改用升子,不够一升的粮就归掌柜的所有,洒在地上的就由扫集人清扫入仓,开粮食集的利润就在提斗人的手法上,只见提斗人翻斗从蒲篮揽粮时,耍的眼尖手快的手法活,将粮食迅速揽满,用脚一踢或着在提斗时一沉一闪,斗内的粮食就实了,然后由监斗的向帐房喊到一斗三升,或三斗二升,行内称“叫斗的”,帐房听到立即登记,待卖者见粮食入仓后,在帐房结算拿钱走人,收进粮食是九斗,卖出必须在九斗以上,卖出去的粮必须高出买进的粮,否则掌拒就要赔钱了。提斗的一般都是掌拒的信得过的人,必须和掌拒的是一心,你让东家赔了钱,那你的工钱从何而来,如东家和伙计不合,也有让你赔的办法,还是在手法上,提斗人若遇见熟人或关系好的,便将来人带到粮仓旁,让其张开口袋,将斗翻起插进粮仓,待粮满后猛把斗往上一翻,这一翻粮就高过斗口,迅速将粮倒进口袋,监斗人若发现,他又变手法,将装满粮的斗用木板沿着斗口刮平。
粮食集的开启也给小镇及周边的穷人,提供了一个吃饱饭,和卖力气的地方,有北场海娃子,朝娃子,虎步龙,虎步杰,邓德厚,狗娃子,保娃子,赵老三,赵老四,还有几个孩子流动在粮食集上,他们在地上捡麦颗,捡回的麦颗带回家攒到一块磨面吃,在捡不到就在外面路上等,见有推独轮车的他们便主动上去帮忙,趁人不注意用土钉子将人家口袋戳个窟窿,麦子便洒了一路,然后他们都蹲在地上抢拾,石桥街上有四子,粮食集上侧有四娃,四子分别是赵培子,龙顺子,三元子,保定子,粮食集上的四娃分别是,柴焦的丑娃子,二郎沟的九娃子,十字口的狗娃子,东街的秃娃子,过去,粮食集都是自发形成的,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市场,柴市更是没专人管理,西北塬上人用担子挑来的梢子柴,常借“长顺和”铺子的秤,冯润璋(白王冯家沟人),在石桥大安寺办学期间,专门为大家买了一杆秤,又找了一个柴焦人丑娃子负责捉秤,方便是方便了,但一捆柴收二毛钱,增加了卖方的负担,大家感叹道:唉,西北塬上助钱供了个大学生,就给咱办的这事,瓜子老一常在石桥粮食集走动,有次他坐在轿车内看丑娃子耍秤杆子亏人,稍子柴长,人们只顾看上面秤,而丑娃子脚尖在柴捆下往上顶,瓜子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子,怒斥道“以后再看不起塬上人,欺负背柴的,我就把你驴X的噼呲了”,随后夺过秤,将秤折断,“回去告诉姓冯的,就说秤是我折的”,市场一日无秤都不行,随后东门外北街村的张涛,又在粮食集上设了杆秤,安排了个捉秤的,反复告诫他:“咱是挣费用哩,要公平,公道,诚信,不敢胡整,胡整就把咱摊子砸了”。张忠发(朝娃子)
解放后宋扬两家粮食集解散,两家都定了个大成份,宋家有商号及土地,定了个资本家,杨家有旱地百亩定了个地主,两家粮食集上的一切财产归公,宋家将粮食集上的财产划给女儿宋丽珺当嫁妆,宋丽珺的丈夫在省司法厅工作,丈母娘孟氏也在女儿家久居,组织认为宋丽珺未彻底脱离资本家家庭,司法厅出材料证明,宋家欲将粮食集一切财产给宋丽珺当嫁妆,她拒而不受,最终认定宋丽珺和宋家脱离关系,后又划归宋家,财产成了烫手的山芋,无奈政府将房产划归石桥合作化当员工宿舍使用,有高西山,赵安民,范金安,孟庆贵,郝保民,后石桥二三队又当饲养室用,王志兴的配种站,公社化时让东沟村人把房折了,木料烧祸,运动来了,两亲家关系没法保持,过年宋培礼给杨生财拜年都是天不亮就到,怕被人发现,把门一敲,给里面塞个纸条,写上姓名,人藏在暗处观望,见有人把礼提进去,他才能离开,否则需继续敲门等候,无奈只能拉开距离,两家断亲,以图平安。记得小时候,父亲拉了些玉米桔杆打猪草,家里又没养猪羊,我不解的问:“打那些猪草干什么”他说:“卖哩,这猪草还有人要哩?你不信跟我到集上去卖,看有没有人要”,他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我家离粮食集有300米,不一会就来到粮食集,集上的人还不少,猪羊骡马栓桩等候,交易员穿梭于人群之间,蹑手交易,猪羊叫,骡马鸣,声声不断,卖猪草的好几家,我们刚到就有人前来问价,谈好价钱借了个大秤将其很快卖掉,市场一直延续至七十年代。如今粮食集已消失在岁月的记忆之中,全部划为庄基住宅,再也找不到可寻的痕迹,虽然粮食集已不复存在,但留在小镇人们的口头禅,却永远难以改变。
许志学,笔名仲嵯樵夫,1966年出生,泾阳桥底人,喜欢拜读古典哲学及经典诗词歌赋,农闲之际,偶有所感,以丑诗拙文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