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西有“千年秦商,始于泾河”之说,关中泾三高流传着“泾阳的财东遍地吼,乐善好施家家有,东刘西孟社树姚,不如王桥一撮毛”,明清时期陕西关中在四川雅安及康定,著名的商号就有400多家,刘家也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 。
石桥川刘刘家与兴隆川刘庄子一脉相承,乃属川刘庄子的分支,石桥川刘刘家先祖刘兴义,明孝宗(弘治年间)1504年南下四川经商,历尽艰辛,经42年打拼最终于明嘉靖25年,也就是(1546)年在四川雅安创办了“义兴茶庄”,从事经营边茶销售,随后又创办分号“天业”,“恒泰”从事藏茶加工,在雅安做得风生水起,据康定文献记载,四川康定折多河以南一条陕西街,集中着80余家贩茶的陕商字号,号称“泾阳帮”的陕西茶商,主要集中在雅安的“三元街”,其中泾阳石桥川刘的刘兴义,以经营茶叶和药材为主,刘家在雅安创办的“义兴茶庄”其规模在雅安及康定名列前茅,每年办茶引11600张,一张茶引购茶100斤,另加附茶14斤,刘家主营陕甘茶叶贸易,在经营茶叶贸易中发了财,留一部分扩大生意,另一部分赢利流归泾阳老家。
刘家在陕西茶商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与陕西茶商的共同奋斗中,抱团取暖,搭伙求财,清光绪年间社树姚家后辈姚文清,娶刘家刘纫秋为妻,两家生意联手,相互帮扶,其姚文清主持的“天增号”将旗下的茯砖茶商号推向了顶峰,创造了丰富的营商经验,一业为主,兼营别样,在明代边茶贸易实行易货贸易,除了官茶部分是茶马交易外,由商人“货卖”的部分则是茶与西部土特产品的交换,这便决定了茶叶经营上的多样化,茶商在选择交易产品时,往往根据市场需求就交换什么,不拘泥一个固定模式,在明代的边茶贸易领域,单纯经营茶叶的商人并不多,往往是一业为主,兼营多样,充分表现了陕商在沟通农牧,促成中西部地区经济联系中的“西商特点”,如西北边茶贸易在陕西是茶,盐交换,茶店既向西北客商批发茶叶,又同时收购西北客商驮来的食盐,皮毛,药材。这次西北茶商将茶叶运到边地后,除倒换外,又以茶交换西北番族的其他畜牧产品。
实行茶马交易后,又是茶与藏区的金砂,麝香,贝母,皮货交换,后羊毛畅销,又收购羊毛,康定羊毛每年上市70万斤左右,全部由“义兴茶庄”一家购买,因此《泾阳商业志》指出该县石桥富商刘家专营,茶,药材商号多设在四川一带,这种“一业为主,兼营别样”的做法使生意经营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灵活性,并可赚取多重利润,分散经营风险,坐收综合效益之利,这不能不说是陕商人一种机智的选择。
注重信息,随行就市,掌握了市场信息,对市场供求心中有数,这方面陕商也富有一定的经验,如西北边茶,每当一批西北茶客到来,或紫阳区闻知甘肃等地茶叶短缺,茶客将来之际,市场茶价随之大涨,“茶滚子”小商贩,茶行茶栈主等东奔西走,积极储备茶叶寻找货源,若逢来紫阳的西北客较多时,市场价格可比平时高出五六倍,西北茶商走后价格随之下跌,有个别茶商还抓住茶叶系季节性产品特点,每年春季新茶上市之初,常有小商贩背负着数十斤新茶赶赴销场,以求高价出售,收取货发利市的经营实效,后来才发现“汉川茶少而值高,湖茶多而值下”并且湖茶味苦,湖茶酥酪为宜,而湖茶比陕川茶更适应西部市场需要,“亦利番也”的实际出发,转向大量贩运湖南安化所产湖茶到西北边地,表现出很高的买活性,并因之而促成了明末清初安化茯茶在陕西的急剧兴起。
西南边茶亦是如此,最初定价为:每中马一匹绿茶1800斤,实为换茶太多,认为这不符合,“贱其所有,贵其所无”的市场供求规律,遂要求“验马之高下,以茶给之”,上等马一匹与茶120斤,中等马70斤,驹马50斤,虽是官府定价,却也曲折地反映了按市场规律办事的精神,进入商办茶后,更是直接供求变化,随行市运作 ,“或见番客云集,茶新易买,方请增引”,一旦官府课税过重,无利可图时“复将茶株尽掘”,搞得官府无所适从,只得“无税无引抚茶商,令民卖茶选茶”。
刘兴义在经营茶叶贸易中发了财,开始置地,建房,大兴土木,桥川位于泾河以北,汉白渠以南土地肥沃,四季分明,水利条件好,地价低廉,最适农耕,刘家便以商养农,以农补商,农商互补,逐置地一倾,伙计遍及周边乡镇,筑土夯实城墙,修筑城楼,东楼子,西楼子,宫观庙宇四座,古塔及阁楼,琼楼玉宇,气势不凡,东西楼子是仿长安城城门楼子修建,楼高五层,各层均有防守窗口,墙基由石条垒砌,外墙青砖砌筑,土坯填心,土坯坚硬结实,飞檐挑斗,一斗二升,屋面青一色琉璃瓦,五脊六兽,四个挑角各有风铃,偶有微风,飞檐四角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犹似大漠驼铃,令人浮想联翩“风吹玲声响,飞燕绕城鸣”晨钟暮鼓,梵音袅袅,鸡鸣狗吠,牛马相闻,古堡呈现出一派安详愉悦的盛景,众伙计见刘家家道殷实,地旷人稀,缺少劳动力,打工衣食有靠,城防安全,便把此地当成自己的安乐窝,辟难所而久居,刘家最早分十门子,敞开襟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后因外姓人不断加入,才形成了一个大的村堡。
刘家的生意遍及甘蒙,川藏,雅安,康定,长江沿线,以雅安为总号,各地均有分号,生意达到鼎盛时自己都无暇顾及,各分号都有大柜二柜管理,放手予权,任其发挥,这无疑也给他们提供了贪污的机会,有两处大拒贪挪拒上银子,私下给自已开钱庄,以谋私利,转资将银子运回老家,均被土匪拦路劫杀,利欲熏心,害己丢财,命丧黄泉,无意之财不可得。
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二月,泾阳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回乱,迅速席卷西北,回民所到之处,烧杀掠抢,寸草不留,县城及周边城堡均被攻破,房屋被焚烧殆尽,钱粮均被抢光,男丁妇孺惨遭毒手,在这场回乱浩劫中,刘家也难逃噩运,刘家人登上西楼子,迫于顽抗还击才逃过一劫,城破人亡,屋塌房毁,哭天喊地,残垣断壁,惨不忍睹,实乃难以言表,幸存的只有西楼子也是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川刘人自强不息,灾后重建,无材料盖房,就挖地窟而居,很快又恢复常态。
到清光绪年间刘兴义第十三代世孙,老大刘臻,老二刘徵穃,老三刘锷生,老四刘晓相,老三刘锷生(三少)乳名刘湖北,因在湖北而生,在家主农事,川地生意由,刘臻,刘徵穃,刘晓相管理,均负责各分号生意,三少刘锷生从小素有爱国之心,决定弃农从戎,将农事交于族人,于1924年6月16日,报考在广州东郊黄埔建立的陆军军官学校,时年16岁,学期一年制,和陕籍同学赵寿山期满返陕,1925年投奔冯玉祥部,击败围困西安的刘镇华,随后和赵寿山加入了,仍扛着“靖国军”大旗的杨虎城部队,这支部队后来发展成为十七路军。
他从排长干起,少将副旅长,副师长,副军长,更成为十七路军的高级将领,经过西安解围,双十二事变,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十七路军被缩编成三十八军,下辖十七师和一七七师,赵寿山任十七师师长,他任军法处处长,监督部队纪律,军姿军容,士兵及军官的不法行为,抗日战争爆发后他随军参加了娘子关战役,守卫中条山战役,带领陕西楞娃浴血奋战,弹尽粮绝,与日寇白刃肉搏,打出了军威,只因寡不敌众而惨败,日本飞机轰炸阵地时,一士兵为保护他爬在他身上被炸死,他也被震晕而不省人事,等醒来已是死尸遍地,无一幸存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脱掉军装换上便衣,无望地返回了久违的故乡,他也被列入中条山烈士名单。
后赵寿山听说他人还健在便请他出山,被他婉言谢绝,死里逃生的他对仕途绝望,解甲归田,重整旗鼓,修复西楼子,倾心农事,不觉已到了而立之年,经人介绍与王桥东街赵家巷子,三姑娘赵群英结为伉俪,移嫁刘家改名赵玉茹,家父赵康荣在四川康定也为茶商,系“聚诚茶庄”大掌柜,因连年战乱茶道不敞,民不聊生,生意逐渐衰败,积劳成疾,终客死他乡,三个闺女分别是赵群窈,赵琼碧,赵群英,三朵金华,生在天府,长在康定,得益于巴蜀之灵气,个个生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六宫粉黛无颜色”出落的落落大方,雍容而雅,谈吐不俗,三姐妹随众人扶柩返陕,棺椁上放一公鸡,唤魂归位,荣归故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三朵金华回到王桥正值婚配年龄,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过去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最终大女儿赵琼碧嫁给瓜子老一李均华为三姨太,二女儿赵群英嫁给三少刘锷生,三女儿赵群窈嫁给双槐赵述财,三少结婚那天场面宏大,鸣锣开道,唢呐吹奏,鞭炮烟花齐鸣,整个迎亲车队笼罩在烟雾之中,良驹香车披红挂彩,招摇过市,从村里排到村外,送亲的队伍足足有几里路长,堂屋也是张灯结彩,绅士绅五,达官显贵,争相道贺,大摆筵席,全村招待,彰显着主人的奢华与富有。
解放后刘家因地多被定为地主,土地被收回集体所有,分田到户,财产没收,将其全家赶下楼子,他欲盖刘家大院六椽厅的木枓砖瓦也被归公,拆掉的西楼子,用其材料盖了个面粉厂,桥川大户从此一落千丈,被收没的财产在村南展览,有楠木家具,元青花瓷器,金银玉器,虎皮大衣,豹皮褥子,狐皮围领,水貂帽子,宫廷宫灯,名人字画,应有尽有,令人目不遐迩,流连忘返,因身份地位低下,子女前途无望,俯首躬耕,以求苟活,庆幸的刘锷生故世于运动之前,享年六十五岁,而家庭没受多大冲击,雅安,康定的生意也因战乱影响而倒闭,解放后财产充公兄弟三人欲返桥川,怕受管制,恐给家里添乱,最终定居西安,中断往来,政策开放后,刘家后辈奋发自强,学艺兴家,日子由衰变盛,均步入小康生活。
时过境迁,刘家的辉煌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历史大家族,一个庄园堪比故宫,生活极其奢华的家族,最终都免不了衰亡的命运,这里有战乱带来的打击,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后世子孙,安于享乐,不思进取,面对资本主义的渗透,没有及时的转型发展,最终消逝在悠悠的岁月里。如今躺在渭北乡间的那精美石雕砖刻,残存的院落,摇摇欲坠,向人们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