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党兴虎 ▎澄城县著名妇科医生李秀琴记略

生命的天使

——澄城县著名妇科医生李秀琴记略

党兴虎

       如果说两性相爱是生命之源，那么使之涌动奔流，呼啸而出的，就一定是妇科医生了。她们用一双温润柔和的“金手”，把鲜红稚嫩的生命从源头托起，让其绽放降落到人间的第一声美丽啼哭。这啼哭，划破了十月怀胎的漫漫长夜，给亲人和整个世界带来煦烂温暖的七彩阳光，因此，我要说，妇科医生——生命的天使!澄城县妇科医生李秀琴，就是这样一位可歌可赞的生命天使。

秀姿盈盈

       李秀琴祖籍山东，民国年间那场惨烈的黄灾中，祖父携全家，流落到陕西铜川赵家塬一个山色秀丽的小村庄。她身上钟灵了山东人的侠爽，陕西地气的沉厚，加上山村风水的旖旎，到了如花年龄，便出落得小巧标致，灵慧盈溢，泼洒干练，心性高远。也许是缘于太爱纯净的本能，也许是目睹了亲人和乡邻看病不易的苦难，十九岁那年，她以优异的成绩，毅然考入了当时的宜君卫生学校。

       卫校的生活紧张而枯燥，有的学生渐觉无聊，她却如饥似渴。除了课堂学习，凭着她的机灵勤勉，深得老师青睐，掌管了实习室的钥匙，经常出入其中，于是理论和实践得以对接，她成了品学俱佳的佼佼者，成了许多男生追逐的“校花”。

       坦率地说，正值韶华芳辰的妙龄，她心里未免如小鹿般乱踹，但她克制着，依然专注学习，只是在心底，将少女的春怀敞开给了本班一位澄城籍的家境贫寒、从小没了父亲而品学兼优的男同学。

       两年的学习生活悠乎闪过，毕业如期而至。以她的学业品貌，留校任教，或去铜川、延安地区大医院工作，唾手可得，可她没有如是选择，却突然宣布：她要跟对象——那个澄城籍的男同学一同去澄城县，一同去这块偏僻穷困的黄土高坡。她的这一举动，震惊了校园，震惊了那些对她心仪已久的富家子弟，倜傥年少，也震惊了怜爱她的老师。于是，在一片唏嘘声中，她和她的恋人双双来到了澄城县医院。

芳韵初绽

       忘不了第一次独个儿接生的那一幕。四十年后，李秀琴回忆起来，仍旧颇多感慨，情不能已。那是在澄城县交道乡一个僻远的小村庄，一个高龄农妇临产，她劝她去医院分娩，她不听，其家人也不听，为了省钱，坚持在家分娩。正当分娩开始，产妇突然喉中堵痰，呼吸困难，脉搏渐衰，李秀琴马上口对口做人工呼吸，接连吸出几大块粘稠的黄痰后，产妇正常了。当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婴呱呱坠地时，产妇疲惫而幸福地对她一笑，家人也感激地向她致谢，她浑身如散了架一般，但心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激动和得意；一种十分暖热的柔润，一种圣母普度众生的神圣，滋生出来，生发开去，她蓦然感到了助产医生的庄严和沉重，普通和崇高。

　　 从此，李秀琴“一发而不可收”。她天生一副做医生的材料，一件和别人同样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是那样地得体，益发衬出洒练气韵；更由于她那一双小巧润柔的“金手”，使产妇一切的怯惧、恐慌以及所有的不顺利甚至难产，都顿时烟消。她给她们鼓励，给她们安慰，使她们满怀希望、满怀信心、满怀幸福，诞生了一个又一个活蹦欢跃的生命，使一个又一个鲜亮的生命安全健康地降生到人间。

色重香浓

       正当李秀琴锋芒颖出之时，三年困难来了，机关单位压编减员。对此，有人胆颤，有人活动，有人哭泣，她既不心跳，也不活动，更没有啼哭，干干脆脆扔给领导一句话，就回了乡。

       这一步迈出去，复了她的农家女儿身，同时也使她进入到一个奇特的广大的空间。此后，她的工作、生活乃至生命，都与这个空间结下不解之缘。不，确切地说，是她寻觅到了真正属于她施展才华的空间，寻觅到了最适合她生命绽放的形式。

       刚开始是一天三晌的生产队农活，她吃不消，但骨子中不服输的秉性使她有苦而不诉苦，暗里憋劲，和男劳一样出勤。不久，农村合作医疗兴起，她做了一名赤脚医生。这期间，她的脚步跑遍了澄城县的沟沟坎坎，山山峁峁，碰到过许许多多妇科疑难杂症，助产过各种不同的妇女分娩，接触了大量不孕妇女，她们的苦痛，她们那哀怜乞求的目光，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底。

       一九八二年，个体经济如雨后春笋，李秀琴敢闯善创的天性如鱼得水，她说服丈夫，办起家庭产院；同时承接县、乡、村三级计划生育任务。这时的李秀琴，刚入盛年，二十年泥尘土雨，已把她剥落得精练干脱，尽管岁月细镂了如花的色容，但眉宇间却透出一股熟稔了的绰绰风华。她在钻研，她在琢磨。她突然想到中国的阴阳五行，她从中很快悟了出了一些精辟的道理。她想，女人生孩子，好比土地长庄稼，庄稼要好，土壤一定要有丰富的养分，种子一定要优良，这样才能保证有好苗长出。而人要生下健康聪明的孩子，夫妇首先必须身体健康，当精子和卵子结合后，精子好像种子，子宫好像土地。其次，女人怀孕后，男的千万不能认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当甩手掌柜，更要关心、呵护妻子，除了物质上的照料，还必须在精神上给以愉悦。

       除此而外，李秀琴在给患者诊治中，男女平等，一视同仁，夫妇都要检查。这种科学求实态度，不但医治了病患，而且消除了许多夫妇间的怀疑和误会，随之也化解了夫妻矛盾，和睦了家庭，难怪患者赞她：妙手送子，慈心和家。

       她这套深入浅出的医道，果然产生了明显的治疗效果，除过先天不孕者，凡经过她诊治的患者，都“喜得贵子”，她的名声不胫而走，以致渭南、西安、黄龙等地患者也慕名求治。有一对来自黄龙的夫妇，四十多岁了，膝下无儿无女，几十年跑了不知多少有名的和无名的医院，花了多少钱。偶尔从一个患者口中得知了她，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就诊。谁知，几剂中药服完，几个疗程过后，女的豁然“开怀”，次年生得一白胖小子，夫妻俩感激涕零，拣了个集市日，敲锣打鼓，鸣放鞭炮；末了，竟给她下大跪嗑响头；最后，送她一幅大匾，上书：送子娘娘，救命观音。类似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这样的牌匾几乎挂满了李秀琴的大小房间。

       几十年来，李秀琴助产诞生的孩子数以千计，那些已成人的孩子活跃在各个领域，有的成了佼佼者。她走到哪里，几乎都能听到致谢的声音，每每这时，她的脸上就展现出了极舒朗的色容。

神峻骨清

       淡泊名利，但求技精。李秀琴一直如是说，也一直如是做。论文凭，她只是个中专，但靠孜孜以求的劲头，学了大专课程，取得医师资格。可她仍不满足，凭着天赋、灵性，凭着数十年的临床，凭着对五千年民族医学精萃的血脉承传，凭着人情练达和世事洞明，她将人的病理与人的心理相联系。她认为，人的心理受多种因素诸如经济基础、社会地位、家庭、爱情、婚姻、事业、亲情、友情等等影响，外化出的则是喜、怒、哀、乐等不同情绪。这些不同情绪反过来对病理均有一定影响，如果上述诸因和谐，则人情绪稳定，喜乐有常；反之，则哀怒失态。前者益于治病，后者不利治病。她把人的病理与自然界的花开花谢，日升日沉，月圆月缺等现象相联系，她认为，这些自然现象，人观之于目，感之于心，形之于神：花开而乐，花谢而忧，一乐一忧，对疾病的作用自然不同。她把人的病理与人的品行相联系，她说，人平生作为有善有恶，常有善举，不怕夜半鬼敲门；多行不义，风吹草动必揪心，凡此一定影响病情。她把自己惴摸出的这些经验，巧妙地应用在诊治之中，收到了奇特的效果。患者纷纷传言，李秀琴的眼好厉害，一下子能看穿你的五脏六腑；李秀琴的手好厉害，一下子能把准你的脉搏跳动；李秀琴的耳朵好厉害，一下子能听到你的心灵深处。她听了，善善地一笑，说：世上哪有那样的人，那不成了人精！

　　 人精的确没有。但惯看人生，精湛技艺的却大有人在，李秀琴就是其中之一。近年，她身体渐衰，因为过度的操劳，早已青丝霜染；因为常年接生，骨节肥大，十指弯曲；因为潜心探求，视力衰微，听力失聪，可这一切都没能让她放下听诊器，脱下白大褂。有时实在支撑不住了，躺在床上，打着点滴，也要给患者看病；有时通过电话、信件给患者诊病。家人为她着想，偶尔婉拒了患者，她就一脸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说来奇怪，她孱弱的身子骨，竟然在与患者交流中挺硬起来，憔悴的色容也随之润朗开来；而患者，只要见到了她，听到了她的声音，心中的千斤巨石便顿然坠地。她经常给亲人发脾气，却永远对患者仰笑脸，难怪有人说，她是为患者而活着的。

　　 是的，岂但如此，她根本就是为患者而生，为产妇而生。诚然，她一个人的生命是孤立的，但她托起的生命却是众多的；她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她托起的生命却生生不息。她在子女身上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体征，她在其他无数孩子身上播洒了她生命中爱的博大和永恒。

　　 生命常青！天使常在！

                                                                     二OOO年五月三十日

作者简介：党兴虎，合阳人。法学学士，中国法学会会员，律师。现供职陕西炳辉律师事务所。热爱文字，诗意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