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孺先生左右:今日奉到来示并大著。寅恪于时贤论史之文多不敢苟同,独诵尊作辄为心折。前数岁曾托令妹季雍女士及金君克木转达钦服之意,想早尘清听矣。寅恪壮不如人,老更健忘,复以闭门造车之学不希强合于当世,近数年来仅为诸生讲释唐诗,聊用此口。所研索者大抵为明清间人诗词及地方志乘之书,而旧时所授之课即尊著所论之范围,其材料日益疏远。故恐详绎大著之后,亦止有叹赏而不能有所质疑承教也。旧作《从史实论切韵》一册附呈,藉博一笑。专此复谢,敬颂著祉。寅恪敬启。九月十九日。(加标点及改写简化字是本文作者做的。)
今寄上陈寅恪先生给我父亲那封信的复印件。信封上的邮票是我童稚无知时剪下的,所以此信的时日成为有待考证之问题。大约应是在1955—56年间。记得文革中,家中我父亲的信件,甚至有父亲眉批的书籍,都尽数由红卫兵拖一板车抄走。(当时革命也是很艰苦的。)
在抄走的家中旧信中,我清楚地记得有邓拓、吴晗、杨献珍的信件。因为当时他们都鼎鼎大名,我知道父亲与他们有书信往来,曾使我震惊不已。但在文革后,退还的物资中,这些信件都已不知下落,而陈寅恪先生此信倒是原封退的。恐是当时红卫兵大学生,不是学历史的,并不知陈先生为何许人而遗漏。今见在北京所搜寻到的杨守敬的从日本带回的卷子中,有的钤有“浩劫之遗”朱印一方。这封信大约也可钤上此印。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