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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大 爷
◎ 石看祥
二大爷从何处来，没人知道。后来，又向何处去，没人知道。二大爷个子不高，瘦瘦的，典型的一个普通老头，走在人群中，没人认得出来。二大爷并非田楼村人，他是哪年来田楼村的呢，没人知道，有人说一九七零年，有人说一九七一年。一开始，二大爷在村西头转悠，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连着几天。二大爷的行踪引起村人的高度警觉，有人报告给大队干部。大队书记是田楼村人，书记带着治安主任气势汹涌的赶来，一番盘问，说着说着，书记的态度变了，脸上出现了笑容，这可是稀罕事，田书记一贯板着脸，好像谁该他几辈子帐似的。当然，田书记也有笑脸，那是上级来检查工作时。田书记不但笑容可掬，而且还指挥着治安主任等一帮人，给二大爷张罗着盖了二间茅草房，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村人知道二大爷的厉害，是台天农场跑了犯人，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两天了，犯人还没找到，场长愁死了，准备好了掉帽子。二大爷听说了，要见场长，这个时候，场长哪有心情见他。我们田楼村，在台天农场后面，一河之隔，但我们从未进去过，五三农场是什么模样，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很神秘。有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忍不住了，就爬到树上，往里面张望。二大爷让门岗上的人告诉场长，说，他能找到逃跑的犯人，场长一听，大喜，一路小跑赶了过来。一看二大爷，失望了，你一个瘦不拉叽的老头，能找到人？场长虽然狐疑，但还是把二大爷让进办公室，唉，死马权当活马医吧。二大爷呢，也不说话，要来纸和笔，画了画，对场长说，依着这个线去找，下午五点前，准能回来。场长看看画的路线，又看了看二大爷。最终，还是吩咐下去。二大爷和场长在办公室里等。场长一会站起来，踱几步，一会坐下去，一会儿，跑到场大门口。二大爷吧，慢慢地喝着茶，一丁儿都不着急。就在离农场三十里处的一片青纱帐内找到的，当时，犯人神志有些昏迷。审讯一问，原来，犯人跑到该处时，突然腹痛难忍，当时，就堆那打滚走不动了。场长望着二大爷，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翻箱倒柜地扒出自己珍藏的好茶叶，恭恭敬敬地给二大爷沏上，再看二大爷的眼神，尽是光。那年代农场的生活好啊。自此，二大爷不缺吃不缺穿。二大爷也很大方，农场送来的肉和食品，很大一部分，都给了村人。二大爷说，他一个人，能吃多少呢。打那后，农场又跑了两次人，但都在二大爷的指点下，轻而易举的缉拿归场，一时，犯人震撼。自此，再无犯人跑过。在垛场上处，我们小孩子知道二大爷的厉害。二大爷住处附近是村里的场面，也是我们小孩子的乐园。一垛垛麦秸秆，像一座座小山屹立在那里，整个场面上飘荡着麦秸秆的清香。我们在那里疯跑，推铁圈，捉迷藏，布兵打仗，耍的不亦乐乎。有时候，在有的麦秸堆处，我们还会发现一窝窝鸡蛋。麦秸垛大都很高，我们几乎没爬上过，爬上的，都是一些低矮的垛头。那些高大的，在我们心目中，喜玛拉雅山一般存在。一天晚上，月亮挂在树梢上，场面上斑斑点点，闪闪发光，一地的碎银子。我们一群小孩子，在小霸王的带领下，决定征服最高的那垛麦秸垛。怎么上？我们叠罗汉。当然，小霸王是首推不让的登顶第一人。经过几次努力，我们揉着踩痛的肩膀仰望小霸王时，没听到小霸王骄傲地宣布，却听到小霸王一声惊叫，从麦秸垛顶上，轱辘下来。怎么回事？我们大惊。再看爬起来的小霸王，一脸惊恐。人，人，上面躺着一个人，小霸王结结巴巴。好在垛与垛之间尽是秸秆，小霸王并没有受伤。我们看着小霸王，一脸不解。什么人啊，在哪里？小霸王指了指垛顶，哦，这次，我们看到了。上面的人，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咦，这不是二大爷嘛？他怎么在这？怎么上去的？就在我们惊奇的当口儿，小霸王破口大骂，这小子一向横行霸道，哪里吃过这亏。谁知道，小霸王还没耍开，啊了一声，没音了。再看小霸王的额头还起了个大包。这时，二大爷一跃而下，像一枚叶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过了一会儿，小霸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直叫唤痛。一路跑着，回家。去叫他爹治安主任去了。让我们惊奇的是，治安主任居然掂着一包果子上二大爷家了。让我们惊奇的是，不知道，二大爷怎么弄的，小霸王额头的包很快消失了。再一次，让我们惊奇的是小霸王，不霸道了，懂事了。后来，每年，二大爷都会出去云游一番，至于上哪儿，没人知道，来找二大爷的人也多起来，开始是吉普车，到后来的小轿车。一年，我们村的女婿强子，开着刚买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的来了，给他丈母娘家种地。强子像一头撒野的小叫驴，欢快地横冲直撞。由于，我们村口两边是池塘，进来时得转向，拐弯时，车辆只有放慢速度，才能避免上塘里洗澡。强子正高兴呢，那时，一个村庄能有一二辆手扶拖拉机，就不错了。加上强子来的少，地理位置不太熟悉。到村口，才发现情况不妙，本来手扶拖拉机就不好开，强子傻眼了，拖拉机直直地冲过来。眼看就要撞着坐在柳树下的二大爷，强子的汗下来了，不知道是热的原因，还是着急的原因，也许二者兼之。好在强子有把蛮力，一咬牙，猛一转方向，唰，擦着二大爷的边，掉塘里了。二大爷缓缓地睁开眼睛，说，強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呐！以后，二大爷听到手扶拖拉机突突声，就说，强子来了，我得离远点。后来，强子来时，改开轿车了。有一回，二大爷看到强子，愣了楞，若有所思。强子走时，二大爷喊着他，说有事问他。什么事呢，二大爷也不说，就东扯葫芦西扯瓢的闲扯，什么事呢，没影。强子问了几次，二大爷没听到似的，不应，继续扯。强子干着急，又不好意思说，就陪着二大爷扯。约摸半个小时后，二大爷说，好了。事呢？二大爷。强子追问。哦，事啊，我忘了，下次想起来再说，强子哭笑不得。小汽车屁股一冒烟，扬尘而去。没想到，二十分钟后，强子又回来了，找到二大爷，跪下磕了三个头，方离去。原来，回去的路上，发生一起严重的车祸，一问时间，强子惊出一身冷汗。后来啊后来，找二大爷的人，越来越多。二大爷不在村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村人们习以为常。有一年，哪一年呢，二大爷的门紧闭不开。村人忐忑不安，不知道二大爷出去云游了，还是在家发生了意外。一商量，破门而入，室内摆设有序，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人发现了一张纸条，写着，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村人们面面相觑，一一退出，把门关好。村人走过时，会不自觉地望上一眼。不知道哪一年，一个风雨之夜，那两间房子轰然倒塌。好像二大爷从未来过。
作者简介：石看祥 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正阳县移动公司，有诗集《寻找一条河》《润物无声》二本。
统筹/高万宝 | 审读/张琳 | 责编/潘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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