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枣《额尔齐斯河男孩》
阿肯演唱会要是少了哈伊娜，就像汤里没放盐。还好，她只缺席过一次，就那一次，阿拜便尝到了缺盐的滋味。人们说，阿肯是草原上的夜莺，那么，哈伊娜就是夜莺女王。她穿着蓝色连衣裙，红坎肩，梳着长长的辫子，辫梢垂到了膝盖，头戴高尖顶绣花圆帽，鹰羽在头顶摇摆。她那圆溜溜的脸上总含着甜甜的笑，唱词不同，表情也在变，不管怎么变，也掩不住隐隐的笑容。
阿拜得意地说：“听哈伊娜唱歌，能把你带进梦里呢！”
“我常在梦里听到她的歌。”少年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
遇到知音，阿拜越说越起劲儿：“有一次，我听哈伊娜弹唱，听着听着，我就变成了一匹雪白的小马，四只雪花蹄在草地上奔跑。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薄荷从我脚下铺到天边，淡紫色的小花蹭过我的蹄子。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百里香开出了花朵，蝴蝶跳舞，黑蜂采蜜，它们一点儿也不怕我。一首歌结束了，我醒过神来，累出一身汗。哈伊娜的弹唱真神奇，像一把钥匙，让我的耳朵和心相通了。”
少年眨着大眼睛，仿佛跟着阿拜一起变成了马。
“有一年春天，哈伊娜还到我们家做过客呢！”阿拜兴奋地说，“一场演唱会刚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卸妆，手里提溜着尖顶圆帽，腰杆儿弯了，头发帘儿叫汗水和脂粉粘住了，贴在额头上。汗水真狠心，毁了她的艳妆，脂粉下的皮肤居然像我阿妈一个颜色。”
“她还有更狼狈的时候呢！”少年也打开了话匣子，“有一次，她到冬牧场演出，一路上冰天雪地，马车陷到雪坑里，越陷越深，翻了车，她摔进深沟，扭伤了腰，直不起来了。到了地方，她哈腰登场，牧民都跟着心疼，结果呢，她出口成章，现编了一首捡宝歌：‘哈伊娜贪财要捡宝，天山南北都走到，捡到稻草当金条，牛粪看作金元宝，累得自己直不起腰……’”
少年哈腰弹唱，学得惟妙惟肖，阿拜嘿嘿直笑。
“你叫什么名字？”阿拜问。
“塞力克。”
“你也喜欢哈伊娜？我们全家都是她的歌迷。”
阿拜还记得哈伊娜登门那一天，全家人惊喜的样子。哈伊娜没有明星的架子，她抹一把头发帘儿，说：“我是来学习的。”阿爸依靠学过的畜牧专业知识，科学喂养奶牛，奶质好，产量也高。哈伊娜听说了，想把好方法学到手，传授给他们村的牧民。阿妈在搪瓷缸子里盛了五分之一的鲜牛奶，加一小勺盐，取一个网漏过滤茶叶，斟满了缸子，酥油被勺子挖出一块放在碗里，醇香的奶茶端到客人面前。哈伊娜闻着，露出甜甜的笑，抿了一小口，连声说好喝。那些日子，阿爸正忙着在牧区推广新的养殖法呢，就爽快地接受了邀请，还留哈伊娜在家里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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