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的标题是: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为预备贾元春封妃后回娘家省亲,贾府筹建大观园。
大观园雏形已定,准备给各处景观先提个虚名,等待贵妃亲自游幸后再提名。
贾政带着一帮清客们准备去办这个事情,不想,走到门口碰到去园中游玩,中途折返的贾宝玉。
听私塾老师说贾宝玉读书不上心,倒有些歪才情,于是,贾政叫贾宝玉一起去给各处景观题虚名,想试试儿子到底才情几何。
提名的过程中,父子两个各持己见,互看两厌,贾宝玉分分钟把贾政气得够呛;贾宝玉一见贾政怒吼,吓得不轻。
贾政和贾宝玉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像极了现实生活中的父父子子,看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时代发展到今天,父子之间该当如何。
季羡林在书中回忆,青春期时,他给一个暗恋已久女孩子写情书,父亲不仅没有反对,还在一旁出谋划策,这样的父子关系,亦父亦友,羡煞众人。
我想,看过贾家父子的嬉笑怒骂,或许,我们能从中悟到点什么,毕竟如何在忠孝礼义和自我追逐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对有些人来讲,一辈子就是奢望。
01.批评、否定,代替欣赏、肯定
贾宝玉给一块面白石题字:曲径通幽处。众清客夸赞。
贾政虽然笑,但说了这么一句:“不可谬奖。他年小,不过以一知充十用,取笑罢了。再俟选拟。”
其实贾宝玉这个题词很应景,连贾政自己也觉得不错,他就是憋在心里,不愿当面承认。
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在等待父母一句欣赏和肯定。
演员王鸥在一次采访中透露,无论自己做得有多好,母亲就是不肯夸自己一句,所以她一直不够自信。
见一池水,水上有亭,贾政题词:泻玉。宝玉觉得粗陋不雅,因是贵妃游幸的地方,又不是欧阳修的泉水叮咚,建议提名“沁芳”。
老子“胸中点墨”不足,儿子怎能随意,而且还是当众不仅看穿,还要说穿,言外之意,就是你连我都不如,这叫贾政如何能忍。
此出惹得贾政恨得牙痒痒,到了竹林处,贾政开始攻击宝玉:“他未曾作,先要议论别人的好歹,可见就是个轻薄人。”
结果宝玉一个“有凤来仪”,既符合贵妃女性的身份,又显得大气典雅,噎得贾政无话可说。
稻村杏花的地方,众人题“杏花”,宝玉建议“杏帘在望”,贾政继续打压儿子,“无知的孽障,你能知道几个古人,能记得几首也敢在老先生前卖弄!你方才那些胡说的,不过是试你的清浊,取笑而已,你就认真了!”
宝玉年纪小,心直口快,贾政就一味打压和否定,这种教育方式,孩子不是变成哑巴,就是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清客们见这对父子互看两厌,真心希望父子俩能“握手言和”。到了茆堂,见贾政十分喜欢,都悄悄让宝玉说好,但宝玉就要和贾政唱反调。
茆堂勾起贾政的“归农之意”,贾政就喜欢这样的请清幽气象和天然雕饰,但却被贾宝玉浇了一头冷水,“分明见得人力穿凿忸怩而成……”,就是说,这“天然”得太假了,气得贾政喝命,“叉出去。”
读到这里,替宝玉汗颜,不被父亲痛打一顿,算是幸运。
多少父子,就是这样反目成仇的,如果父子连心,你欣赏的我也欣赏,是一大缘分,但是三观不同,不必强融,相互尊重也是一大幸事,就要命的是,我喜欢的,你为啥不喜欢,不能够啊!
一直相信,最好的家庭教育,把“尊重”根植于内心,莫过于温柔而坚定,相互欣赏和共同进步,尊重孩子也是尊重自己,同样,尊重父母也是尊重自己。
02.兴趣爱好,打击为主
到了奇花异草的地方,贾政大多不大认识。为什么?
一来,贾政自己都说,自幼于山水花鸟题咏上水平不咋的;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就说,贾政自幼酷爱读书。
那么贾政小时候是个“好”学生,读的都是四书、诸子百家为主,所以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儒正”,至于宝玉喜欢的诗经上那些花花草草,难怪他都不认识。
而宝玉一口气说出了很多人都不认识的花草名称:藿蒳、姜汇、纶组、紫绛、石帆、水松、扶留等等。这些都是宝玉熟读诗经而来。
其实,贾政和宝玉都喜欢读书,只是读的种类和方向不同罢了,一个读的是孔孟经济之道,一个读的是人生追求,其实都是在往自己喜欢的人生理想上靠拢。
二来,贾政忙于案牍,平时公务繁忙,闲暇时和文人墨客们谈的估计都是仕途,其实真正闲情逸致,他都荒疏了,以至于这些奇花异草,他所知甚少。
贾政既不同于贾赦一味好色,也不同于贾宝玉寄情山水,他就喜欢做“一代清流”,坐在茅舍下看书,看他的那些正儿八经的仕途书籍。
贾政还要“归农”,这是他的理想,效仿陶渊明,估计他连个菊花都呵护不好,因为他压根儿都没研究和细品菊花啊,和儿子宝玉的“归农”简直大相径庭。
听宝玉如数家珍地点出花草的名字,贾政喝道,“谁问你来!”
贾政真的生气了,觉得宝玉学业荒疏就是醉心这些“歪门邪道”,其实他不知道,宝玉相比贾蓉、薛蟠,要“正”得多,他就是偏科而已,而贾政似乎永远也不知道,一心埋头苦读圣贤书,远离和大自然的链接,使得他的日子看上去了无生趣,这样的人生也太单调乏味了。
对儿子的贾宝玉的兴趣爱好,做父亲的不仅不欣赏,还极力打压,贾政恨铁不成钢,希望宝玉和自己一样以仕途为主,其他的都不重要。
其实,人到了中年,尤其是事业基本定型之后,兴趣、副业、爱好等显得尤为重要,它是人生后半生不可缺的物质或精神食粮。
玲子也是到了中年之后,才觉得小时候如果有个兴趣傍身,到了晚年仍旧钟爱,是人生一大乐趣。
贾宝玉后来不也是考上举人,而且他兴趣广泛,算算,他的人生乃至灵魂,比他父亲贾政要丰富饱满得多。
孩子的兴趣,只要不伤人伤己,引导得当,是大有裨益的。
03.父子之间吝啬“爱”的表达
临了,贾政赶走宝玉,让他去见贾母,担心贾母挂念。
总的来说,贾政还是爱宝玉的,只是东亚文化的惯性,习惯“爱”不直接表达,而是“爱之深,责之切”,我越是爱你,就越是骂得凶。
时至今日,我们都能深切体会到,这种爱的方式,估计大多数人都有着不太好的体验。
人都有七情六欲,过于藏匿,会产生隔代之间的误会,一代又一代,还以为这种方式是自然而然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相信舐犊情深都是自然而然的,若是过头了,伤了自尊,就不好了。
也许世上并没有标准的父子之间表达爱的方式,但是“时宜”二字就足够了。
不是贾政那种藏着掖着的破口大骂、一味训斥,也不是我喜欢的,你就要喜欢的强加,而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相处模式,父子一场,难得的缘分,不好好珍惜,真真可惜了。
最后,祝愿天下家长和孩子互赏互敬,共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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