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中国古代史,直到宋朝,湖南还是历代王朝理想的“贬谪之地”。
就地理而言,洞庭湖周边开发的比较早,而湘西、湘南开发的比较晚。湘西南“蛮夷众多”,“梅山之地,旧不与中国通”;而湘东南地区,直到宋朝,还有很多未开垦之地。《宋史.地理志四》在提到今郴州永州一带时说:“而南路有袁、吉壤接者,其民往往迁徙自占,深耕穊种。”江西南部一带的老百姓,经常迁徙到这里开荒种地。
根据竺可桢先生《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唐至北宋,正是历史上的温暖期。地靠岭南的湘南地区非常湿热,山高林密,非常湿热,还属于“瘴疠之地”,正是惩罚官员的理想流放之所。
湖南最早的流放者,当时属于屈原。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屈原《九章》
从行吟沅江,到魂归汨罗,屈原翻开了文人流放湖南的第一页。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一百多年后,贾谊到长沙担任王太傅。
出发之时,贾谊甚至以为自己将一去不归,“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司马迁在写《史记》时,把屈原和贾谊放在一个列传里——《屈原贾生列传》,似有感叹二人同命之意。
唐朝,湖南又迎来几位重量级贬谪者。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在洪江市黔城镇,还有王昌龄的芙蓉楼。这里当时是龙标县,在这里,王昌龄不但送走了辛渐,还送柴侍御到武冈上任。唐朝时期的武冈县城在今天的城步,沅江支流巫水想通,所以就有了:
“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李白在听闻王昌龄被贬谪龙标,写下了;“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因为龙标县,王昌龄还被称为王龙标。
刘禹锡,曾被贬为朗州(常德)司马十年之久。“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且置身。”这是刘禹锡对常德的描述。“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刘禹锡在湖南也留下《秋词》等不少名篇。
对湖南影响最深的贬谪者,莫过于柳宗元。
柳宗元与刘禹锡一起被贬,两人在湖南一南一北,同为司马。唐朝的司马就是为贬官而专设的职务,既无具体事务可干,也有没有官舍可居住。白居易的“江州司马青衫湿”就是此意。
柳宗元初贬邵州刺史,还未到任,即被改为永州司马,自此,柳宗元成了永州的文化名片。
柳宗元到永州上任之初,还带着六十七岁的老母亲和牙牙学语的幼女,随行的有堂弟柳宗值和表弟卢遵。令柳宗元十分悲痛的是,老母亲和幼女皆死于永州。
整整十年,柳宗元在永州生活,漫游,写下了作品500多篇。其中入选教材就有《小石潭记》、《捕蛇者说》、《黔之驴》和那首小孩子都会背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就是永州冷清的冬天。
唐时的湖南,还迎来一些路过的贬谪者。李白贬夜郎,路过洞庭;此外还有韩愈、宋之问、沈佺期等皆路过湖南。
晚年的杜甫,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流落于湖南。写了“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之后,杜甫病逝于一小舟,和屈原一样,魂归汨罗江。
宋朝,湖南又迎来一大批贬谪者,而且大多集中在了永州。
寇准于天禧三年(1019年)被贬为道州司马。道州,今天湖南永州道县。“降准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贬道州司马”——《宋史.寇准传》
很多文章不加考证就说寇准做了衡州司马,这是不负责任的。我们来说看《宋史.寇准传》:“在雷州逾年。既卒,衡州之命乃至,遂归葬西京。”寇准还还没有接到去衡州的命令就去世了。
周敦颐,本身就是道州营道县(今道县、江永一带)人。治平元年(1064年)周敦颐又被贬回永州任通判。
1011年,苏轼得以赦免从海南北归,新职务为任安徽舒州团练副使,湖南永州安置。但还未走到韶关,再次被赦免,可以自由选择住处。苏轼选择从江西北归,投靠苏辙,一代宗师与永州擦肩而过。
苏轼和永州擦肩而过,他弟弟却来过。《宋史.苏辙传》:“徽宗即位,徙永州、岳州,已而复太中大夫。”
苏门学士黄庭坚,于崇宁四年(1105年),“徙永州,未闻命而卒,年六十一。”朝廷准备把黄庭坚从宜州贬到永州,命令还没送达,黄庭坚就病死了。
苏轼又一学士秦观,于绍圣三年(1096年)被贬郴州,次年春写下了《踏莎行·郴州旅舍》。
抗金名将张浚,与绍兴七年(1137年)冬十月,贬居永州。
此外,宋朝先后贬居永州的还有丁谓、曾孝序、蔡攸、邹浩、范纯仁、胡铨、蔡元定等数十位高级官员,永州可谓是宋朝的“流放胜地”。
以上包含了到过湖南的古代著名人文的绝大部分,如果没有他们,湖南的古诗文基本上是空白。
迁客骚人下潇湘,不到湖南岂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