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乐古镇,隐匿着一座古老的香亭,其上镌刻着一首西江月词,字里行间透露着历史的沧桑与神秘:“古涉题名上党,元末庙貌犹存。大明改元更乐村,神祠村北永镇。二圣佑民安泰,众心虔诚供奉。立亭祈愿奉神明,望风调雨顺年丰。”更乐,又名“上党”,此地山峦叠翠,人文荟萃,弦歌不辍,皆因山川之灵秀,风脉之汇聚。故而庙宇林立,祠堂遍布,以求一方百姓之安宁,降福祉于人间。灵泽王庙、八蜡庙、龙王庙、吕祖祠、关公庙、观音堂、碧霞元君祠等,如星辰般点缀在更乐村落之间。而在这众多庙宇中,有一座古寺尤为引人注目,它便是洪福寺,坐落于更乐镇上巷村小学的门前,仅余伽蓝殿与千佛殿供人凭吊。
据史料记载,涉县曾有三大寺、八中寺、七十二小寺之盛况,洪福寺在明清时期便位列三大寺之一。在西戌镇宋家庄的真觉寺内,康熙二十一年的《重修真觉寺大悲菩萨殿记》碑文中,赫然记载着真觉寺乃洪福寺之下院。翻阅古籍,我们不难发现,真觉寺、昭福寺、奉圣寺等众多寺院,皆与洪福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均为其下院。昔日洪福寺高僧辈出,是派遣僧侣、颁发度牒的重要佛教圣地。
关于洪福寺昔日的辉煌,由于史料匮乏,我们难以窥其全貌。但在傅菊未先生编纂的《石魂》一书中,两通石碑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线索。康熙八年的《洪福寺创立家产碑记》记载,明代后期,贾岗村一位年仅十一岁的佛家弟子,拜入洪福寺果见大师门下,至三十二岁时,已两度担任“署邰僧”一职,相当于明清时期的县佛教协会会长,由各寺院高僧轮流担任,其办公地点设于涉县的妙觉寺内。他曾在洪福寺增修庙房,购置田地三十余亩。其后,其徒孙“仙照”亦投身佛门,勤修佛法,于顺治年间扩建东、南、北、后西院等房屋,使洪福寺规模更加宏大。至康熙八年前,他们师徒三人已置地六十二亩之多。另一块碑刻则记录了明正德七年,后街巷修建观音堂的同时,为洪福寺后殿塑造了一尊当阳正佛。然而,这两块碑文中的《创立家产碑记》,却在新农村建设中不幸被当作废物处理。据后人回忆,洪福寺整体坐北朝南,设施完备,占地面积约二万五千平方米,寺内铁钟直径达两米,铸造精美,重约一万二千余斤。
在更乐流传着一个关于洪福寺的传说。相传,当年修建钟楼时,需铸造一口大钟。从外地请来的铸钟大师精心铸造,终于完成这口重约一万二千斤的大钟。大师叮嘱,等他离开一天后才能敲钟。然而,和尚们迫不及待,在大师离开半日便敲响了大钟。大师在途中听到钟声,遗憾地叹息,如果等他离开一天后再敲钟,这口钟的钟声就能传到武安城外,如今却只能传三十里地。据村中老人回忆,五十年代前,这口铁钟斜卧在洪福寺后院,孩童们在其间嬉戏,空间绰绰有余。然而,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这口铁钟却被无情地砸碎,化为一炉钢水。这一炉青烟,成为了更乐人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关于洪福寺的创建年代,众说纷纭。嘉靖三十七年志书记载,县东北龙山社有洪福寺,建于金贞祐三年。然而,顺治、乾隆、嘉庆等续志则记载,更乐洪福寺建于唐开元年间,明成化九年重修。后人多以唐开元为据。但由于史料不足,难以佐证。但笔者更倾向于金代建筑,原因有三:一者,嘉靖年志更接近当时年代,历史信息更为清晰;二者,涉县历史在隋唐以前,山高林密,人口稀少,鲜有历史记载;三者,两宋时期,涉县属金地,金朝在其征服辽、宋后,实行“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统治策略,大修寺院,广扬佛法。洪福寺可能建于金代。
洪福寺的鼎盛时期当属明清。洪武初年,涉县始建城廓,且崇尚佛法。明代中叶,成化皇帝更是极度推崇佛教。上行下效,全国上下诵经念佛之风盛行。涉县地区的大部分寺院都是在这一时期建造兴起的。更乐洪福寺也是在明清时期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然而,后人传言其为唐代建筑,可能有所误差。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终结了这座千年古寺的辉煌。一九四零年,日寇疯狂扫荡,实行“三光”政策。十月二十五日,日寇窜入更乐烧杀抢掠。二十八日,更是烧毁民房一千余间,洪福寺的大佛殿也在这场大火中化为废墟。解放后,在洪福寺的遗址上先后建起了更乐中学和上巷小学。至此,这座一代名寺彻底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清代末年,儒家思想的深邃与梵音律法的空灵难以和谐共融,加之西学东渐的冲击,以及连绵不绝的天灾人祸,使得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寺院的香火也因此日渐稀疏。更乐村为了缓解贫寒子弟的教育困境,在洪福寺内设立了“义学”,让他们得以免费接受教育。据史料考究,更乐村的历史名人赵鸿举,便是在这里启蒙,最终“鲤鱼跃龙门”,高中探花,实现了从田舍郎到朝中官员的华丽转身。
时光流转至清末民初,科举制度被废除,新式教育开始兴起。洪福寺内也迎来了变革,县办初等小学堂在此初建,人们习惯称之为“洋学堂”。民国三十二年,洪福寺再次承担起教育的重任,成为抗日完小的所在地,为更乐村培育了一大批杰出的人才。
在更乐村中,洪福寺的遗迹依旧可见。几年前,上巷村进行新农村建设,在改造村中公路时,于洪福寺遗址上挖掘出几通古碑和巨型赑屃。赑屃,作为古代神话中龙之九子之一,又名霸下,其龟纹古朴,雕刻工艺精湛。然而,命运多舛,一只赑屃与一块明代创建石碑,如今被放置在上巷村的一个小广场内,饱受风吹雨淋和人为践踏,龟身已多处开裂,碑文也因风化而变得模糊难辨。相比之下,另一只赑屃则较为幸运,被原地封存,与青灯古佛相伴,守护着这片曾经的圣地。
此外,寺上、小池坡、和尚坟等与洪福寺相关的地名和场所,也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消失,只留给后人无尽的传说与回忆。这些传说与回忆,如同历史的碎片,拼凑出洪福寺曾经的辉煌与沧桑。
资料来源:清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