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2年的冬天，天还没黑透，外面刮着一阵阵寒风，吹得人脸生疼。我刚从地里回来，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根木棍，敲打着脚上的泥土。院子里，那几头猪哼哼唧唧地拱着槽，驴在圈里不安地踢着蹄子。我心里正想着这些牲口，也想着明年春天该如何耕地，突然，院门吱呀一声，邻居吴兰推门进来了。
她穿着一件旧棉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股子风霜。吴兰一进门，我就感觉不对劲，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放下手里的木棍，抬头望着她，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有才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我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问：“咋了，兰子？有事？”
她咬了咬嘴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没忍住，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哭着说：“大庆……大庆他走了。”
我愣住了，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大庆是我邻居，比我小一岁，平时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人实在，干活也是个顶个的好手。前几天还看到他在地里忙活，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谁能想到，他竟说走就走了呢。我心里一阵难受，脑子里闪过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怎么也和“死”这个字联系不上。
吴兰站在那儿，泣不成声。我叹了口气，心里也替她难过。吴兰嫁给赵大庆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日子不富裕，但两口子还算和和美美。现在大庆突然没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兰子，你别太难过了，人总有这么一天的。”我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冷冰冰的。
她一听，哭得更厉害了，连声音都哽咽了：“我咋就这么命苦啊，嫁了个短命鬼，这些年家里啥好日子没过上，还得守寡……”
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吴兰一直哭着，突然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神有些恳求：“有才哥，我实在没办法了，大庆走了，家里连办葬礼的钱都没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给大庆办个像样的葬礼？”
她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愣了一下，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她要借钱，可我手头也紧啊。九十年代初，两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我平时省吃俭用，攒了几年才凑了这么点积蓄。要是借出去了，万一她还不上，我可怎么办？我三十多岁了，还没媳妇，这钱本来是打算留着以后成家用的。
但看着吴兰满脸的泪水，我又有些不忍心。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日子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大庆没了，她还能靠谁呢？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过得写个字据，咱们两清。”
吴兰连忙点头，满脸都是感激。我在屋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张半截纸和一支快写完的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李有才借吴兰两千块钱。”
写完后，我又找不到印泥，只好跑到鸡圈里，揪了一只公鸡，用刀在鸡冠上划了一道口子，让血滴在纸上，吴兰和我各自按了手印。
钱借给她后，我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觉得有些不安。毕竟，这钱可是我的全部积蓄，要是她还不上，我以后可怎么找媳妇？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吴兰临走时又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有才哥，这钱估计不够，葬礼上还得宰口猪。我知道你家猪多，能不能再借我一头？”
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犯难了。借钱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现在还要借猪？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养的猪，平时喂猪食、打扫猪圈，没少折腾。可看着吴兰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我心里有些软了。
“行吧，猪我也借给你，不过这次也得按手印。”我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吴兰连忙点头，又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认了。猪借给她后，吴兰总算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赵大庆的葬礼办得还算体面，村里人都说吴兰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能在丈夫去世后这么尽心办丧事。我帮忙张罗了一些事，忙前忙后，心里却始终放不下那两千块钱和那头猪。毕竟，我一个大男人，没媳妇没孩子，这点积蓄可是我多年的心血。要是吴兰不还，我这辈子可能就真娶不上媳妇了。
葬礼结束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我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地里的活儿没少干，家里的猪也得照顾。可是，心里总惦记着那两千块钱和那头猪，晚上躺在炕上，脑子里全是琢磨这些事儿。
一年过去了，吴兰一直没提还钱的事。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跑去她家问个清楚。可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我实在拉不下脸去催她。每次她喊我去帮忙，我心里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意思拒绝。
有时候我坐在炕上，想着自己这几年攒的钱和猪就这么没了，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可每次见到吴兰，我又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孤儿寡母的，生活不容易。我心里矛盾极了，既想要回自己的钱，又不忍心开口。
直到有一天，天刚擦黑，天气闷得厉害，空气中似乎透着一股子不祥的压抑。我坐在门口抽烟，想着这些年的琐事，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吴兰，她扭着大屁股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我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没提还钱的事。如今她主动上门，我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可能是来谈钱的事了。
吴兰走到我身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笑着对我说：“有才哥，这两千块钱和那头猪的事儿，咱们也拖了快三年了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庄稼收成都不怎么样，手头上确实紧。你这钱，我估计还不上了。”
这话一出，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什么叫还不上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啊！我正要开口，她突然笑了笑，说：“不过呢，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你要不，就娶了我，咱俩凑合着过日子。”
我一听，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吴兰长得不差，身材丰满，脸上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平时也算是个勤快人。可这事儿，怎么就到了娶她的地步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乱得很。
吴兰见我不说话，笑着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明天我就搬过来。”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跟吴兰走到了一起。她搬过来后，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她收拾家里很利索，做饭也好吃，慢慢地，我对她的感情开始深了起来。
可感情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刚开始的日子还算顺心，可时间一长，我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名不正言不顺的，村里人背后难免会说闲话。我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吴兰也看出了我的心事，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有才哥，咱们是不是该把婚礼办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决定。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日子过得踏实就好。我花了不少钱，邀请了村里的人，给吴兰办了个热热闹闹的婚礼。那天，村里人都来了，大家都祝福我们，说我终于有了家，有了媳妇。
婚后，吴兰给我生了一对儿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虽然我们不算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吴兰是个好女人，虽然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上有些坎坷，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有时候，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心里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爱情这个东西啊，真的是说不准的。它可能不会在你年轻的时候来，却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地来到你身边。
吴兰常常笑着对我说：“有才哥，咱们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吧。”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虽然当初她借了我的钱和猪，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故事就到这里了，人物名字都是假的，跟谁对不上号。要是有雷同，那也是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