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微信公众号
《讽喻:一种象征模式理论》
作者简介
安格斯·弗莱彻(Angus John Stewart Fletcher,1930—2016),美国文学理论家、批评家,研究领域包括英语文学和比较文学。
译者简介
李茜,生于重庆,先后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慕尼黑大学戏剧系,曾在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从事博士后研究,现任教于南京大学艺术学院。研究领域包括当代剧场与表演、比较文学等。
引言(节选)
用最简单的话说,讽喻言在此而意在彼。它破坏了我们对语言通常的期待,即我们的语词“意味着它们所道出的”。当我们断言Y这个人有X这种特质,那么Y就确实是我们的论断所描述的那样(或至少我们假定如此);但是讽喻的表达方式会使得Y拥有另一些东西(allos),这与公开而直接的陈述所告诉读者的绝不一样。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看到讽喻是如何恰当地被看作一种模式:它是一种对我们的言语进行编码的基础程式。
我们经常会将讽喻理论应用到那些读来娱乐的作品中,比如西部小说、科幻小说中的幻想旅程、由虚构的“案件”构成的情节剧等等,所有这些都是更为庄严的古老传统的直系后裔。读者也许并不会经常意识到这些作品(主要是小说),至少在部分程度上是讽喻的。我们可以想见,在中世纪,为了打动听众,牧师的训诫不会采用一段直白、抽象而无趣的开场白,也许甚至都不会特别有象征意味。不过如果听众们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在从教堂回家后有条有理地沉思一段寓言中潜藏的意义,而且毫无疑问,在瘟疫和暴乱的年头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中世纪的讽喻是从讲道坛上被人知悉,而现代读者接触到的是其世俗的、但也相当普及的形式。现代小说和侦探故事里的解密仍然蕴含双重意义,其对于情节完整性的重要意义并不下于道德训诫(moralitas)对于牧师寓言的意义。
宗教寓言中更为古老的图像化语言则需要相当多的阐释,因为他们的世界距离我们如此遥远,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我们来说,中世纪讽喻作品看起来有如此明显的讽喻性、而现代的讽喻作品(如果我如此扩展范围是正确的话)则不太会被读作寓言。变化的因素实则是对新旧图像志的熟悉程度。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读者,即使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侦探和谋杀犯,他也能从“私人角度”去理解这个(侦探故事中的)世界,并以类似的方式理解其他固有类型。但是对于中世纪宗教象征,则缺乏类似这样的熟悉程度,因此现代读者会认为他读来娱乐的作品和牧师讲道肯定属于不同类别的东西。
读者会说,一个好的冒险故事并不需要植入第二重意义来变得意味深长而又能娱乐大众。但是这个反对意见并未触及讽喻的真正标准。讽喻的核心在于它并不需要(need)被解经式阅读,它通常所具有的文学水准,使其本身就具有足够的意义。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文学的表层暗示着某种特殊的意图的双重性,它可以、如同它实际上所是,既可以不需要阐释,又可以在阐释的作用下变得更加丰富和有趣。即使是最精雕细刻的寓言,如果天真地或者粗疏地阅读的话,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些故事;但是对我们的探讨有意义的是一种让其自身指向第二重阅读的结构,更进一步说,一种被赋予了第二重意义后与其初始意义一起变得更为强有力的东西。
无论你是认为存在着一种纯粹的故事讲述,还是认为任何一种虚构都仅是由程度不一的抽象主题结构(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思想”[dianoia])构成,核心问题都是,在讨论文学时,我们通常都必须准备好在几乎任何一部作品中去分辨出哪怕是最低程度的讽喻。正如诺斯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所注意到的,从评论的角度看,所有文学作品或多或少都是讽喻的,不过也从来没有发现过一种“纯粹的讽喻”。
第一章探讨的是叙事与戏剧的核心关注,即它们的行动体(agents)、它们所呈现的活动中的人。第二章关注讽喻的文本方面,它所编织出的图像(images)表层。在这两章和接下来的章节中使用的术语有多样化的渊源。作为灵体的行动体(agent as daemon)这一观念来自比较宗教学和基督教历史的研究。用来描述讽喻式图像的“宇宙”(kosmos)观念并非取自科学史,而是来自古代修辞学;我尽力复原这一原初的、而且非常有助益的含义。这个术语还未被大量用于实际的批评中,不过它可以架设一座连通人类学(比如米尔恰·伊利亚德[Mircea Eliade])与批评理论(比如新批评或者像是罗莎蒙德·图夫所做的历史类研究)的桥梁。第三章从仪式的角度讨论了行动,仪式这个概念主要在比较宗教学、或者另一个相当不同的来源即心理分析中得到确立。这两种关于仪式的观点是相关的,也都会被采纳。另外,仪式作为一个表示“象征性行动”(symbolic action)的术语也已由肯尼斯·伯克的批评确立。鉴于所有故事都是通过可能性或者必然性整合起来,而依据因果系统的某些类型,第四章处理了这一问题,这便是借助弗雷泽关于接触和交感巫术(contagious and sympathetic magic)的人类学概念来理解讽喻里构成事件基础的因果次序。最后,为了描述被柯勒律治称之为“伪装”(disguise)的主题上的双重性,第五章会调用心理分析中的矛盾感(ambivalence)概念。不过为了更轻松地接近这一概念,我会将“感知力的分离”同心灵中的矛盾冲突联系起来,而按照席勒和康德的看法,这一冲突内在于崇高感中。第六章使用了心理分析理论去呈现讽喻的心理基础。第七章开始讨论美学价值这一根本问题,也提出了这一模式的局限和长处。它呈现出讽喻作者们是如何灵活地在一个本质上严格受控的意图中伸缩,他们又是如何借助反讽与离题评论减轻了单纯仪式的重负,而这样我们也许才可以得到一种“好”的文学。
样章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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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插图表 ix
一则私人前言 3
致 谢 9
引 言 10
1. 灵力行动体 40
2. 宇宙式图像 99
3. 象征行动:进程与战斗 201
4. 讽喻式因果关联:巫术与仪式形式 245
5. 主题效果:矛盾感、崇高感和如画感 297
6. 心理分析式类比:强迫心理与强迫行为 375
7. 价值与意图:讽喻的局限 407
后 记 478
2012 版后记 488
插 图 541
参考书目 571
索 引 597
译后记 621
《讽喻:一种象征模式理论》,安格斯·弗莱彻著,李茜译,商务印书馆,2024年7月出版,定价128元
编辑 | 殷若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