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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则新闻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北京市门头沟区破获了一起盗采“崖柏”的案件。许多媒体都报道此案涉及的崖柏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然而，虽然我们一直都在提倡要保护珍稀野生植物，拒绝非法采挖，但这些报道在此却犯了张冠李戴的错误：此“崖柏”并非彼“崖柏”。
深山生古柏，异物得同名
此案件中被采挖的“崖柏”，其物种的正式名称其实是侧柏，并非被列为一级保护植物的崖柏。这两种植物都属于裸子植物的柏科，但分别被归入侧柏属和崖柏属，并不是特别近缘的物种。
真正的一级保护植物崖柏分布非常局限，仅在重庆的城口、开州等地有自然分布，而侧柏则更加常见，在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等地的山区都有广泛分布，市场上用来制作工艺品的“崖柏”即是对生于山崖的侧柏的称呼。
崖柏Thuja sutchuenensis和侧柏Platycladus orientalis在系统发育树上的位置。图源：参考文献 [2]
崖柏和侧柏都有鳞片状的小叶，小枝像被拍扁了一样，排列成一个平面，枝条的形态非常接近，所以很容易被混淆。
不过，它们的球果形态差别较大。柏科植物的球果通常由几个木质的鳞片构成，成熟后会开裂。崖柏属植物球果一般呈椭圆形，鳞片背部无尖头，仅在靠近球果顶端的部位有突起的尖头。
而侧柏的球果更圆，鳞片背部有尖头，因此整个球果表面看上去就有几个带弯钩的尖头，摸上去凹凸不平。由于真正的崖柏极度濒危，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一般见到的都是侧柏。
百载踪未现，今朝继往绝
虽然都是生长在山崖上的柏树，濒危植物崖柏和文玩市场上的“崖柏”，珍贵程度可谓天壤之别。崖柏的濒危程度其实远超绝大多数人的想象。1892年，法国传教士P. G. Farges第一次在重庆城口县（当时属四川省）进行了植物调查，采到了一种柏树的标本。
7年之后，这种柏树被命名为Thuja sutchuenensis，即崖柏。从第一次采集到1900年，Farges多次前往当地，又采集了一些崖柏的标本，这些标本存放在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
然而，从那以后的100年里，崖柏就从人们的视野里销声匿迹了。虽然后来又有多批植物学家前往城口，但没人再见过崖柏的身影。因此，在1992年出版的中国植物红皮书中，将崖柏标记为“野外灭绝”。这也是迄今唯一一例被认为“野外灭绝”的松柏类植物。
国家植物园引种的崖柏
直到1999年10月，重庆市林业局组织的珍稀濒危植物考察队才在城口的大巴山深处与这种神秘的植物重逢。至此，消失了百余年的崖柏才重新为人所知。现如今，崖柏的野生种群主要分布在重庆大巴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雪宝山自然保护区，被世界自然联盟认定为濒危（EN）物种，也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受到严格保护。
被重新发现的野生崖柏
图源：参考文献 [4]
为了从绝境中拯救这一“国宝”植物，科研人员做了许多努力，不仅对其野外分布进行了深入调查，对该区域严格管理，也在崖柏的人工繁育方面进行了大量工作，并取得了喜人的成果。
目前，雪宝山保护区的繁育基地已累计人工繁育崖柏174万株，野外回归52万株。科研人员还对崖柏进行迁地保护，云南高黎贡山、内蒙古大青山、陕西天华山、山东长岛、甘肃马盖梁等地都进行了崖柏的适应性栽培，长势良好。也许有朝一日，崖柏能像水杉、银杏等一样，作为优美的绿化树种走向各地。
崖柏的人工繁育
图源：参考文献 [4]
关于崖柏，网上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称崖柏有3亿年的历史，曾与恐龙同时生活。事实上，这一说法也是不对的。经科学研究推算，不管是崖柏还是侧柏，物种年龄都在2000~4000万年之间。它们确实都是相当古老的物种，但远没有3亿年那么夸张。要知道，目前公认的种子植物共同祖先的年龄也不过3.6亿年左右！
珍玩人争赏，山木独维艰
说完了保护植物崖柏，我们再来看看文玩市场上的“崖柏”。这里的“崖柏”指的是太行山等山区山崖上生长的侧柏。在大山深处的悬崖绝壁上，生长着许多侧柏老树，它们株形崎岖优雅，木材纹理美观，还有淡淡的芳香，受到文玩爱好者的追捧。特别是近年来，“崖柏”工艺品的价格水涨船高，甚至一个手串就能卖出千元以上。
“太行崖柏”手串
在巨大利润的驱动下，许多人冒着跌落山崖的风险涌入山中，对崖壁上的野生侧柏进行大肆采伐。石壁上的环境恶劣，养分贫瘠，侧柏生长非常缓慢，一株10厘米粗的就可能是百岁古木。
侧柏生存能力顽强，在山崖上起到了重要的生态防护功能，是当地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疯狂的采挖使太行山原本瘠薄的环境更加恶劣，脆弱的山体也遭到严重破坏。因此，虽然侧柏并不是保护植物，但多个省份都出台政策严禁采伐崖壁上的侧柏。
北京门头沟区山崖上生长的侧柏
侧柏作为我国重要的乡土树种，有悠久的栽培历史。许多古树名木中都不乏侧柏的身影。例如北京密云区新城子镇的“九搂十八杈”古柏就是侧柏，被誉为北京古树之王，据说有3500年历史。侧柏也是常见的绿化栽培树种，许多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并有多个栽培品种。此外，侧柏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在生态和经济方面都发挥着重要作用。
“九搂十八杈”古侧柏
图源：参考文献 [7]
侧柏的品种“千头柏”
异木非孤种，海外有亲朋
侧柏是单种属，这个属内没有其他成员。那么作为濒危植物的崖柏有兄弟姐妹吗？答案是有的。崖柏属有5个物种，分布在东亚和北美洲。
与濒危的崖柏不同，北美的两种崖柏属植物分布广泛，分别占据了大陆东部和西部的大片地区。这两种柏树数量多，分布广，生长能力强，长期以来都是优秀的用材树种。当地原住民也会用它们的叶子入药。现今这两个物种已作为观赏树种走向世界，在园艺贸易中有重要地位。
日本香柏主要分布在日本本州岛中部。这种树木在古代曾被列入“木曾五木”，作为贵族财产受到严格管理，禁止普通人私自采伐。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其免遭过度开发。近代以来日本香柏也被用于木材和园林观赏，并在19世纪引入欧洲和美国。
日本香柏 Thuja standishii
图源：海野ふる子 / inaturalist
朝鲜崖柏分布在吉林长白山和朝鲜半岛等地，也被称为长白侧柏。与“太行崖柏”的处境相似，朝鲜崖柏近年来被盗伐制作根雕、手串等的的情况日趋严重，野生种群受到严重威胁。目前，朝鲜崖柏被列入我二级保护植物，受到严格保护。
朝鲜崖柏 Thuja koraiensis
图源：Lee, seong-won / inaturalist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了解了两种“崖柏”并非一物。但是，不论是哪种“崖柏”，都是大自然的瑰宝，是应该保护的对象。对于乱砍滥伐、肆意偷盗的行为，我们要坚决抵制。
撰文 | 魏周睿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未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