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情感   2024-11-11 20:44   湖南  


今天带着新故事跟大家见面啦,今天是第18-19章,大家多多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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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她不愿做少爷的通房丫头

02.他用身体替她解药

03.不安分的丫鬟,被活活打死

04.爬床的丫鬟找到了

05.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06.她已失身,不能当通房丫头

07.老爷和少爷同时觊觎她,要纳她做妾

08.她是我的女人!

09-10.我不允许我的女人喝避子汤

11-13.他叫了水

14.一个通房,把他勾得神魂颠倒

15.小妾怀孕了

16.怀孕的小妾,走不了了

17.他对妾室宠爱有加



第十八章

不过这话大家不敢问,只是从崔奕那沉肃的面容来看,怕是不容乐观。

大家暗地里骂了一句太皇太后多管闲事,埋怨她是一届老妇,眼光狭隘。

崔奕只是稍稍拱手回敬了大家的恭喜,并无多话,再召集几位心腹,将上午把李庆下狱一事细细布置了一番,随后大步朝御书房走去。

在此之前,皇帝得知崔奕忙于政事,不忍心打搅,先将沈老太医召入皇宫,问了程娇儿脉象如何,

沈太医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他躬着身子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

“回陛下,颠簸得太厉害,再加上心里受了委屈,胎像自然不稳。”

小皇帝一听脸色就立即沉了下来,剑眉蹙起,隐隐有出鞘的气势。

可恶,可恨!

要知道崔奕有无子嗣,不仅是关乎崔家有没有继承人,还关乎着朝政。

好不容易怀了孕,偏偏被太皇太后这么折腾,着实是恼人得很。

沈太医见小皇子气得脸色泛青,差点就要说几句宽慰的话,但想起崔奕的吩咐最终还是闭了嘴。

“沈卿,你是老太医了,这一次,还请沈卿无论如何要帮着崔相保住孩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皇帝赐下一些赏赐,便摆摆手让他退下。

过了一会,崔奕求见。

小皇帝连忙从御案后起身,迎了出去。

“老师!”

语出之即,那道清俊巍峨的身影已经踱步进来。

崔奕穿着正一品朝服,威仪极重,躬身行礼,“臣给陛下请安。”

“老师无需多礼!”小皇帝上前扶住他,笑容真挚道,

“朕要先恭喜老师家有喜讯,那程家的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跟了老师没多久便怀上了,朕替老师开心。”

崔奕稍一颔首,再拜道,“谢陛下。”

皇帝看得出来,崔奕面色不太好,甚至来说隐隐浮着怒气。

换做谁碰上这档子事,心情能好呢?

更何况崔奕是什么人,可是能随意拿捏的?

皇帝心中苦笑,面上只得安抚道,

“老师,朕也知道,太皇太后此举着实过分,朕后悔知道得太晚,否则必定去拦她,终是害了老师的佳人受了罪。”

崔奕听了这话,神色不变,只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凝重地跪了下来,

“陛下,臣恳请您做主!”

崔奕头点地,语气铿锵。

小皇帝面色僵住。

他明白了崔奕的意思。

太皇太后之举,崔奕十分不满,也不打算轻轻揭过。

只是,这一边是当朝太皇太后,是他亲祖母,一个孝字压在上头,皇帝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另一边又是自己的恩师,当初手把手把他教出来的重臣,小皇帝对崔奕的孺慕之情,远远甚过先皇,如果不是崔奕,他不可能做上皇位,更不可能扛得住徐淮。

小皇帝沉吟许久,还是开口问道,“老师打算怎么做?”

崔奕微微顿了顿,随后开口,“太皇太后的懿旨,恕臣难以从命。”

小皇帝愣住了。

崔奕的意思是,不想娶苏凌雪。

小皇帝抿着唇有些纠结。

平心而论,他也不喜欢太皇太后逼婚崔奕,可问题是老人家口谕已下,全京城都已知晓,虽然有逼婚的嫌疑,可皇族的威严也很重要。

此外,还夹着老太傅的情分。

“老师,太傅病重时是如何说的?”

言下之意是崔奕不考虑师徒情份了?

崔奕霍然抬眸,眼神一片清明,“陛下,若不是考虑到太傅的情面,臣就不会来寻您做主。”

他不是没办法推掉这门婚事,太皇太后和苏凌雪那点手段,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但是得顾及老太傅的面子,那是他恩重如山的老师。

昨日太皇太后给他下口谕,及老太傅拉着他的手说要将苏凌雪托付给他,完成老人家心愿时,他当时并没有应允,娶妻一桩事终究是他心里的一处逆鳞。

偏偏苏老太后背地里给他弄这么一出,已然触及了他的底线。

且别说程娇儿怀了身孕,哪怕她没怀孩子,崔奕也不可能让别人堂而皇之把他的女人送走。

他堂堂宰相的威严何在?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接受赐婚,迎娶苏凌雪过门,别人都当他崔奕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此外,娇儿今日虽然被他哄好了,可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心灰意冷。

如果不给她出口气,崔奕自问对不住她。

而让皇帝出面,才能保全他与老太傅的情谊。

对上崔奕岿然不动的神色,小皇帝就知道,这门婚事没得商量。

忍不住埋怨他祖母,居然在当朝宰相头上动土,也是老糊涂了。

“行,老师请起,朕明白了。”皇帝神色镇定道,

他负手在窗前来回踱步,考虑如何尽最大的可能保住几方颜面。

崔奕立在一旁淡淡看着皇帝,小皇帝今年十五岁,生的挺拔如松,清朗如玉,正是少儿郎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乌金西沉,在远处的白玉石阶上投下金黄的光影,小皇帝怔怔望着窗外,雪亮的眸子里反衬着点点金光。

忽的他神色一亮,扭头朝崔奕走来,

“老师,朕有个妙计!”

他笑容郎朗,拉住崔奕的手腕,亲昵道,“朕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既能安抚祖母,又能抚慰太傅的法子。”

崔奕闻言心神微动,“什么法子?”

“下个月朕要大婚,历来规矩,皇后入主中宫,同时还得册封妃嫔,朕对外说朕早看上了苏凌雪,下旨要将她纳入宫中为妃,看在祖母和太傅面子上,朕封她个妃位,也不委屈了她,岂不三全其美。”

崔奕闻言自是神色微亮,“陛下英明!”

皇帝苦笑一声,扶起他,“老师,朕需要充实后宫,多她一个不多,而且她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朕让她进宫自然也是有益处的。”

原本让当朝户部尚书的嫡女给他做嫔妃是不太可能的,如今歪打正着,借着这件事笼络住苏家,也是好事一桩。

崔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叹小皇帝长大了,感慨之余也很欣慰。

“谢陛下替臣排难!”崔奕又是一拜。

这是眼下最合适的法子,他不喜欢苏凌雪是一回事,可太傅那边做的太绝也没法交代,更何况他还没查到苏凌雪的干系,若是回头真查出什么了,再做计较,先把婚事推掉为上。

皇帝既做了决定也不犹豫,当即写下圣旨着内阁审议,崔奕自然是特事特办,立即就盖了戳,君臣一心,动作极快,很快就派了太监去苏府宣旨。

苏凌雪下午回到府中郁郁寡欢,正踌躇不得志,结果被这道圣旨给砸蒙了。

皇帝要她入宫去当妃子?

苏凌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她才不要去当什么妃子!

深陷宫中不得自由,还不如宰相夫人来的体面实在。

只要她嫁给崔奕,今后在京城那必定是横着走的,哪个贵夫人遇见了她不哄着捧着?

嫁了皇帝,便是一入宫墙深似海,还要与那么多女人共享一夫。

光想一想,苏凌雪脑子就要炸了!

原本以她的出身,若是早想着进宫,那肯定是要当皇后的,偏偏在今年年初皇后人选已定,甚至连带四妃也都定了下来,均是京城世家名门之后。

她苦苦经营这些年,最终只是给皇帝做妾,这叫苏凌雪如何甘心?

可这是圣旨,明明白白经过内阁盖戳的天子圣旨,若是抗旨,那是满门诛杀。

苏凌雪几乎断定,这肯定是崔奕的手笔。

只有把她嫁给皇帝,祖父和苏家才无话可说。

崔奕与苏家情分保住了,也不用娶她。

苏凌雪咬牙切齿,气疯了。

这件事情也被周边的百姓探知,立即又传了出去。

天子居然看上了苏家五小姐?

这么说,苏凌雪跟崔奕的婚事告吹了?

也难怪,崔相再德高望重,也不能跟天子抢人。

这一桩闹剧最终以天子这道圣旨而收尾。

太皇太后在晚边得到了消息,直接气晕了过去。

崔奕,一定是崔奕的反击。

好啊好,她这个太皇太后竟然是形同虚设了。

崔奕老谋深算,撺掇皇帝干出这样的事,是一点没把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苏氏怒归怒,却也是后悔不迭。

昨夜不该一时冲动下了那口谕,声望损失殆尽。

再说清晖园这边,程娇儿乏得厉害,午膳后被崔奕哄着睡下,竟是一觉睡到了夕阳西下才醒。

她一睁开眼,絮儿就欢天地喜地将她扶了起来,

“姑娘,姑娘,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程娇儿扶着塌坐了起来,下意识覆上小腹,慵懒地靠在大迎枕上,一双眸子如云雾缭绕,妩媚娇憨。

絮儿迫不及待道,“半个时辰前,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去了苏家,说是看上了苏凌雪,要将她纳入宫中为妃,姑娘,侯爷不用娶苏凌雪了,这是大喜事啊!”

程娇儿这下是惊呆了。

崔奕不用娶苏凌雪了?

这是真的吗?

恍惚间,那颗压在心上的石头又落了地。

一种不可思议的喜悦悄然爬上眼梢,她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

“你没骗我?”

“当然没骗您呢,姑娘,刚刚刘嫂子说,这很可能是侯爷的手笔,瞧瞧,侯爷可真是把您当心尖人,舍不得叫您受一点委屈。”

程娇儿红着脸低下了头。

也对,皇帝突然这么做,只可能与崔奕有关。

心里那点芥蒂也跟着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

她见过苏凌雪一次,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每每一想到她当自己的主母,程娇儿就担心孩子保不保得住,如今倒是松了一口气。

絮儿心里暗想,等程家翻案后,程娇儿就恢复了大小姐的身份,若是诞下一个儿子,侯爷或许能将她扶正也未可知。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侯爷是真心喜欢程娇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絮儿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程娇儿不知道絮儿在琢磨这些,眸眼儿亮晶晶的,一心期盼着崔奕回来。

暮色四合,程娇儿在众人服侍中用了晚膳,沈老太医嘱咐她,暂时不要下地,白日睡得多,晚上她精神好得很,便拿着一本小册子靠在迎枕上翻阅,打发时间。

不多时,廊下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程娇儿秀美的面庞微微一亮,唇角笑容不自觉扬起。

侯爷回来了。

崔奕挺拔的身子立在廊下,清隽的面容隐在晕黄的光线下,忽明忽暗,瞧不真切,声音却是柔和的。

“娇儿晚膳用了什么?”

刘嫂子躬身在他跟前回话。

“娇儿姑娘晚上用了一小碗粥,吃了几块豆腐,并一些青豆碎肉,后来又吃了几片红薯糕,喝了一碗酸梅汤才作罢。”

“有没有吐?”

“没有,下午到现在一直好好的。”

崔奕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嗯,不过还是吃得少了些,有没有别的法子?”

刘嫂子想了想,答道,“侯爷,这头三个月是苦一些,吃的又吐了,吐了又接着吃,过了三个月便好了,不过奴婢已经吩咐灶上的婆子换着各种口味来,瞧瞧回头什么口味适合娇儿姑娘,奴婢便照着来。”

“此外,奴婢也跟阿翁提过,用这些油腻的膳食,确实容易作呕,不若多进一些果子来,各种口味换着来,吃的爽口。”

崔奕听了,便放心下来,看得出来这个刘嫂子确实很有经验。

“好,刘氏,娇儿本侯就交给你,你伺候她把孩子稳妥生下来,便是大功一件。”

刘嫂子连忙跪下行礼,“奴婢遵命,定不让侯爷失望。”

崔奕问过了程娇儿的起居才踏步入了西厢房。

屋里的程娇儿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崔奕摇头制止,

“你坐着,不许动。”

程娇儿腼腆地点了点头,刚刚崔奕在外面的说话,她都听到了,只觉得胸口被那事无巨细的关怀给填满了。

絮儿给崔奕倒了一杯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崔奕径直坐在了程娇儿身旁,程娇儿脸颊微红连忙往里面挪了一挪,崔奕脱去鞋袜挨着她躺了上去。

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崔奕都会伸出手将她往怀里一带,但是今天却是忍不住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程娇儿梳了一个随云髻,乌发松松散散的,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蛾眉宛转,灼若芙蕖,一双眼眸乌溜溜的,澄澈明亮,跟黑宝石一般,气色明显比白日好多了。

他的小姑娘不高兴时,再怎么掩饰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在客栈瞧见她时,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装作不在意,现在知道他不用娶妻了,整个人神采奕奕,连那水汪汪的水杏眼眼尾都是往上翘着的。

崔奕冷峻的面庞渐渐柔和,忍不住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太傅握着他的手,将苏凌雪托付于他时,他当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程娇儿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心难过?若真娶了妻,会不会背后欺负程娇儿?

当时心情莫名的不是滋味。

程娇儿性子摆在这里,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吭声,跟了他这些日子,除了撒撒娇,旁的要求从未提过。

她说过不想在别人手底下讨活。

崔奕始终记得这话,每次旁人提起给他议婚,他不禁想,他的娇儿会不会红着眼跟他说,叫他把她送走。

眼下倒是好了,他连太皇太后的赐婚都敢拒,就更加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崔奕心里松快着,手掌从她侧身往下,覆在了她小腹上。

平坦如斯

至今,崔奕都不敢相信,娇儿真的怀了他的骨肉。

思及此,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程娇儿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奇楠香,还夹着一些皂角的香气,应该是洗漱后才过来的。

他的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酥酥麻麻的,程娇儿有些害羞。

渐渐的,她察觉到他的手仿佛有些颤抖,

莫不是紧张?

程娇儿在他怀里仰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眼里的仰慕和依恋毫不掩饰。

“侯爷,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崔奕微微失笑,紧绷的身子跟着松懈了一些。

他轻轻靠近,蜻蜓点水般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仿佛还有些依依不舍,又沿着她的眉心往下,最后温热停在了她的挺翘的鼻梁上。

程娇儿下意识地拽住了他胸口的衣裳。

两个人挨得极近。

娇儿的呼吸铺洒在他脸上。

崔奕眸眼瞬间涌入一片细碎的光芒,静静望着她,眼底墨色浓郁幽深。

程娇儿忍不住小手推在他胸前,“侯爷.....”

她有些担心,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垂下眸,“侯爷,还有孩子呢。”

嗓音腻滑听在崔奕耳帘,便是染了蜜似的。

但是“孩子”两个字眼闪入脑门,崔奕理智回笼。

程娇儿有种魔力,她太美,太柔,又太软,让人容易沉沦。

崔奕食髓知味,内心苦笑不已。

“你好好躺着,我先回书房。”

嗓音里的沙哑不曾退却。

程娇儿水盈盈的眼,懵懵懂懂望着他。

崔奕下了塌,再抬眸,被她这么瞧着,心里的火又勾了出来。

他伸手捂住了她那双诱惑至极的眸子,

“娇儿,别这么看着我。”他声音沙哑到不可思议。

程娇儿立即明白了,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垂下眸。

崔奕失笑一声便离开了西厢房。

回到书房,淋了一个冷水浴,崔奕随后去了外书房,脸上的柔情褪去,又恢复了往日那端肃凝然。

德全就候在里头,笑眯眯道,

“侯爷,娇儿姑娘如今怀了孩子,您是不是得给她一个名份?”

崔奕闻言眸色微微一顿,想起程娇儿的过往不禁犯难了,他倒是想给她名份,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要,“不急,我正在办她家的案子,回头我再问问她。”

德全倒也没说什么,妾室也是有等级的,现在程娇儿只是奴婢出身,若是等程家翻了案,少不得是一个贵妾,又或者.....

德全暗暗打量崔奕的脸色,将心底突然冒出的念头给强行压下去。

诸葛均在这个时候,神色匆匆步入书房,

“侯爷,大理寺出事了,窦旸诈死逃了!”

第十九章

三月二十九日夜,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辆载粪的牛车缓缓停在城南九如巷尽头的一座宅邸前。

说是一座宅邸,实则年久失修,院墙垮了一半,墙下杂木丛生,两扇木门黑漆剥落,门前蜘蛛网缭绕,被细雨拍打的七零八落。

赶车的老汉不顾粪车的臭味,不慌不忙将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给掀开,随后拖出了一个人来。

老汉踢开木门,将那黑乎乎的身影给丢到了里院的廊下,便拍拍手离开了。

不多时,后院的正房里点了一盏灯,晕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洒在窦旸脸上,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他鼻孔里,他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头顶传来一道凛冽的声音,窦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双黑靴落在自己眼前。

“窦少爷,别来无恙啊。”

窦旸听到这个声音,扭头一瞧,对上那张咧嘴开笑的面容,吓得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四....四爷!”

面前的男人,三十来岁上下,面部线条极其冷峻,薄唇抿起,凌厉如锋刃。

正是徐淮的第四个儿子徐然。

徐然嘴里笑着,可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窦旸,爷我救了你一命,你如何报答我?”他边说边往里走。

窦旸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极为简单,徐然坐在案后,森然冷笑盯着他。

窦旸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神情没有半分从牢狱里逃出生天的喜悦,

“四爷为何救我?”

他并没有犯什么事,崔奕不过是拿他威胁他的父亲而已,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放出来。

但是徐然把他弄出来后,事情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露出不快来。

“我为何救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崔奕面前露出马脚,他现在开始查程家和你们窦家了吗?”徐然唇角讥讽道,

窦旸面色一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徐然冷声打断,

“窦旸啊,为了个女人,失了理智,你可是辜负了你爹爹的栽培!”

窦旸眼底闪过一丝羞怒,咬了咬牙没吭声。

徐然脸色依旧很难看,“李庆下狱,我爹最多斩断一只臂膀,一旦程家的案子被翻,这么多年的谋划就白费了!”

窦旸听到这里,面露疑惑,“四爷,这话我不懂,程伯伯的案情不是很简单吗?”

程聪彼时任兵部郎中,无意中发现平阳卫所兵械记录档案出现了问题,便前往平阳查探,结果被人诬陷泄露军机,原来一张画有平阳附近几处卫所粮仓的图纸被传了出去,而那图纸上正有程聪的印信盖戳。

此事被平阳卫所指挥使给上报朝廷,朝廷派了人去安康,一查事情属实,便将程聪下狱。

平阳卫所处在太行山一带,平日并不是很显眼,再加上那时卫所粮仓被倒卖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喧哗。

那一张图纸严格来说并没有泄露太紧要的信息,也不曾传到北境敌国,可朝廷法度如此,程聪脱不了罪,大家只当程聪是一时不小心,倒霉透顶。

此外,因为窦家与程家有婚约的缘故,两家平日走得近,而窦家一直是徐淮一派的,所以崔奕一派的官员自动将程家化作了徐淮一派,对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窦旸却因一次偶然偷听了父亲在书房的谈话,才知道程家实则是被冤枉的。

至于是什么人要动程聪这样的小官,他不得而知。

但眼下,徐然说出这样的话,令窦旸瞠目结舌,莫非与徐家有关?

徐然直接释疑道,

“程聪在平阳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拿到了一件要紧的证据,我们迫不得已,将他下了狱并弄死了他。”

“窦旸,我听说你平日跟程家兄妹关系不错,你可知程聪临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他们?”

窦旸心中骇浪滚滚,神色青白,“四爷,以我对程伯伯的了解,他手上真的握着什么证据,绝不可能给他一双儿女,他怕害了他们。”

徐然眉头拧起,“不可能,我们已经将程家的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查过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哪怕是程云那边也查过,都没有任何痕迹,只除了一个人.....”

窦旸听到这里,心瞬间涌到了嗓子眼,有了不妙的预感。

徐然说到这里,视线如锋刃直逼窦旸,咧开嘴笑得狰狞,

“只剩下你的未婚妻,程娇儿,哦,对了,我听说你的女人转背跟了崔奕,现在还怀了孩子.....”

窦旸面色扭曲着,浑身都在颤抖,毛骨悚然。

并非是气的,而是害怕。

徐淮五个儿子,最叫人胆寒的就是面前这个徐然,他少时是京城的小霸王,强抢良家妇女,无恶不作,无人敢惹。

一旦他盯上程娇儿,程娇儿怕是没法善终。

窦旸想起那张艳若桃花的脸,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四爷,娇儿性子软弱,她什么都不懂,程聪若是真有东西,哪怕是给我都不可能给她,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姑娘,还请您高抬贵手.....”

窦旸话还没说完,下巴骤然被徐然给捏住,骨头被捏的飒飒作响,窦旸痛得全身发麻,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窦旸啊,我把你救出来可不是让你来求情的,程聪那件事,你爹也有干系,你以为那程聪的印信哪里来的?我告诉你,我给你一个机会,给我把程娇儿给弄出来!”

“我要亲自找她要程聪的遗物,我也要让崔奕绝后!”

徐然说到最后,嘴角咧出一抹阴森的冷笑,压低声音道,

“我听说,程聪那个女儿生的国色天香,她本该是你的,如今却躺在崔奕身下求欢,你受得了?”

窦旸闻言瞳仁猛缩,面庞变得扭曲。

徐然笑了笑,松开了手,窦旸身子一软,浑身虚脱无力,如一滩泥倒在后面墙角。

窦旸闭上眼,深深吸着气平复了许久,才有气无力问道,

“四爷,什么时候动手?”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除了跟着徐然干,再无生路。

“崔玮的长孙出生了,选在后日办满月宴,崔氏族中也有人入京,崔奕最烦他们崔家那些老头子,想必那些老头子来了,不是催婚便是催他生子,届时场面肯定很热闹,我们就选在那天动手。”徐然神态悠然。

窦旸耷拉着眼皮,神色冷淡道,

“四爷,崔奕此人城府深沉,身边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还不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他的清晖园高手如云,我怕没有机会。”

徐然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

“所以才要靠你呢,靠你将程娇儿引出来。”

窦旸脸色一变。

这才是徐然救他的目的。

一股子邪火从他脚底窜到了眉心。

崔府清晖园。

崔奕得知窦旸逃逸后,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捏了捏眉心道,

“他一个人不可能逃走,肯定有帮手,窦勋没那个本事,只可能是徐家出手。”

诸葛均颔首,“这么说,程家的案子还真是有蹊跷,怕是不仅仅牵扯到李庆和窦家,就连徐淮也脱不了干系。”

“嗯,这就要看程聪在平阳,到底发现了什么了....”崔奕眯着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陷入了寻思。

“咱们派去平阳的人还没回来呢。”诸葛均叹息道。

崔奕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严肃道,“先生,窦旸逃脱,说明对方肯定有动作,你必须尽快找到平阳的蛛丝马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诸葛均也眉头紧蹙,“好,李庆这边已无大碍,徐淮好像放开了手,准备让李庆顶杠,在下会竭尽全力查出平阳之事。”

“哦,对了,侯爷,窦旸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逃脱吧?”

崔奕忽的幽幽一笑,闭目养神道,“急什么,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诸葛均便知崔奕心中已有计较,不再多言,而是疾步退出,去查探程家案子。

次日崔奕休沐,原本该在家里歇着,只因近来朝政繁忙,刚刚又出了大案子,他不得闲一清早就去了衙门。

程娇儿醒来是日上三竿,洗漱时又结结实实吐了一地。

待收拾妥当,刘嫂子便吩咐婆子们给她在榻上摆满了一案的早膳,程娇儿瞧着就没胃口,细眉紧紧拧着,死活不肯吃。

刘嫂子只得在一旁劝着,“我的姑娘诶,您不吃一点待会拿什么吐?不为自个儿也得给肚子里的小主子着想,头三月就是这样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程娇儿红着眼眶,忍着不适吃下一小碗粥,再用了几块酸梅膏,原本吃酸梅是顶管用的,可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着,才吃下没多久,又扶着床榻堪堪吐了个干干净净。

一整个上午,她便陷入这种不停地吃又不停吐的循环中。

到了午时,整个人虚脱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怀个孩子这般辛苦,当初程家隔壁那柳嫂子不是能吃能睡么,怎么偏偏她这么受罪?

后来刘嫂子无奈,只得将所有膳食撤下去,吩咐人给程娇儿上了各色果子,程娇儿这才吃了个饱,又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下了。

初夏的午后闷热不堪,忽然天际间劈出一道响雷。

程娇儿在睡梦中被吓醒了,下意识往旁边抓去,结果拽住了一只胳膊。

她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脸,他下颌绷得极紧,眼底盛满了担忧,可语气却是温和的,

“怎么,吓着了,别怕,我在...”

外头乌云密布,屋内光线暗沉。

程娇儿迷糊望着他,红艳的嘴唇微微张开,很是茫然。

“侯爷....”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子不放,

要醒不醒的摸样,最是撩人了,

崔奕眸色一深,喉结滚动。

她眼神里满是信赖和依恋。

在朝堂上纵横捭阖,他心思深沉,早就看遍了世态炎凉,看透了人心。

可这样全心全意依赖他的,还是头一个。

莫名的他心底深处那一抹温柔就被勾了起来,

“不怕,以后刮风下雨我都陪着你。”

程娇儿听了这话,心里蓦然放软,沿着他的胳膊爬了过来,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抱着他腰身不肯放。

崔奕笑了,温和拍着她的背哄着,“还早,再睡会儿。”

他也累了,枕在大迎枕上闭上了眼。

又是一道雷砸下来,程娇儿彻底醒了。

她看了看墙角的沙漏,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也够了,省得晚上睡不着,她便仰着头去瞥崔奕,崔奕单手拖着脑袋靠在迎枕上,闭着眼眉头紧蹙,似乎还在想什么。

程娇儿想起他这几日累得厉害,苏太傅病重那一晚彻夜无休,还在朝堂上与徐淮给对上了,可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她便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声音软软道,“侯爷,您睡这里来....”

崔奕倏忽睁开眼,蒙蒙浓浓的视线下,程娇儿玉指往她膝盖上指了指,

崔奕失笑,还真就枕了过去。

程娇儿开始给他按摩,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一圈圈揉捏着。

崔奕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难怪古人常言温香软玉叫人沉沦,最难销美人恩。

他今日总算体会到了,唇角不自禁溢出浅笑,人跟着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里,崔奕许久不曾睡得这样踏实,他醒来,程娇儿反而又睡了。

外头雨已经停了下来,廊下灯光暖融。

她面如瓷肌,乖巧的侧身靠在枕头上睡着,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像是扇子似的,特别娇俏可爱,微微的身子侧身躬着,上好的绸缎料子在细细的腰间滑着,勾勒出那优美的弧度来。

崔奕喉咙不自觉得干痒。

也不知道怎的,以前清心寡欲惯了,不见这样,如今倒还真像是被这娇俏玲珑的身子给吸引了,越发馋。

可这些念头也只不过在他脑海里过了一过,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贯心硬沉稳,很快便把那些心思给压了下去。

他的小姑娘如今会照顾人了。

崔奕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又注视着半晌,指腹摩挲着她如玉的脸颊,竟是有些舍不得离开。

但最终还是得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次日,四月初一,崔府长房给嫡长孙办满月酒,这是大老爷和大夫人第一个孙子,自然看得格外重,虽然崔氏兄弟内部是分了家,可外头并不知晓。

大家看着崔奕的面子纷纷入府庆贺。

崔奕去了朝中,并不曾回府,李庆的案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半刻离不得。

德全少不得也得帮着打点,整个崔府唯独清晖园安静如斯。

程娇儿窝在屋子里躲闲,外面喧嚣声声入耳,与她无关。

上午她吐了几回,午膳没用多少,窝着睡了一觉醒来吃了一盘子瓜,倒是舒服不少。

絮儿给她擦着嘴角,却见刘嫂子打廊下进来,站在门口屏风处问道,

“姑娘,舅老夫人来了,想见您一面。”

程娇儿愣住,茫然问道,“哪个舅老夫人?”

崔奕不是吩咐不叫任何人打搅她吗?

刘嫂子解释道,“这位舅老夫人是咱们侯爷嫡亲的舅母,先老夫人的亲嫂子。”

程娇儿闻言顿时神色紧张,崔奕的母亲出自前朝皇族兰陵萧氏,是真正的贵胄之后,这位萧老夫人是萧家当家夫人,却突然要见她一个通房丫头,该不会又是来敲打她的吧?

程娇儿小脸浮现不快。

刘嫂子哭笑不得,连忙温声劝道,

“姑娘,这个世上若说还有哪位长辈真正能得侯爷敬重,除了老太傅,便是这位舅老夫人,您放心,她老人家断不会为难你的。”

程娇儿就知道这人是非见不可了。

“稍后,我换身衣裳便去。”

好在程娇儿歇了三日,胎像已稳。

她入内换了一件藕粉色压襟海棠花的薄衫,一条淡粉色的长裙,长裙点缀红梅,不娇艳也不显得寡淡,头上别了一套精致的珍珠花钿,形状蜿蜒似梅花,别致典雅,稳重端方。

因着面色还有些蜡黄,便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遮了一些倦色,才扶着絮儿的手往前面走去。

清晖园前边隔着一片西竹林,便是一处花厅,花厅两侧有两间厢房,平日若是有客人休憩便在此处。

崔奕在夏日用此地来待客。

程娇儿打小深受母亲教养,深知面见长辈不得随意张望,到了门口只是扶着絮儿的丫头缓步进去,余光瞥见里面有不少人,她容色宁静正要屈膝行礼,不料上方传来萧氏中气十足的声音,

“免礼,来人,赐座!”

程娇儿闻言这才堪堪抬眸看向前方,舅老夫人穿着一件深色对襟绣福字的薄褙子坐在上首,神色很是温和,唇角还挂着笑意。

她旁边还坐着一位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瞧着应该是上了些年纪,不过却是显年轻。

程娇儿不知她是谁,只朝舅老夫人再次屈膝,“老夫人在上,我岂敢失礼!”

萧老夫人这才看到程娇儿那张极其秀美的脸,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暗道这丫头气质很不错,不像是普通门第出身。

“你如今怀着孩子,不需要拘这些虚礼,坐下吧。”

程娇儿也不坚持,便神色平淡往旁边锦杌上坐下。她垂着眸恬静地任由萧老夫人打量。

萧老夫人果然笑呵呵道,“不愧是官宦之后,我就知道奕儿眼光高,一般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一旁的苏夫人闻言不由面色微僵。

不过萧老夫人开了口,她只得附和道。

“没错,我当只是一个普通丫头,不料生的国色天香,举止也很端庄稳重,倒是像寻常人家的闺门小姐。”

萧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是这个理。”

“来,丫头你来给苏夫人行个礼,她今日也是特意来瞧你的。”

程娇儿一听心下微微一惊,

苏夫人?难道是苏凌雪的母亲?

心中骇浪滚滚,面上却不动声色,朝着苏夫人方向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也不多话,一双眼眸静静下垂,神色乖巧安详。

萧老夫人暗暗欣赏。

苏夫人只得笑着说了一声免礼,随后朝身边的人吩咐道,

“快些把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苏凌雪示意丫头将准备好的礼盒递给絮儿。

程娇儿这才发现苏凌雪也在,她微微愣了愣,随后从容朝苏凌雪屈了屈膝,

苏凌雪一双眸子恨不得剜了她,不过目光掠过那锦盒却是隐隐藏着几分兴奋,她特地压低声音咬着字道,

“程姑娘,这里头是一些上好的药材,其中有一支百年人参,我娘都没舍得吃,特地拿来给你,你可别辜负了我娘一片心意。”

程娇儿却觉得她这话里有话,瞥了一眼那锦盒,点头道,

“谢夫人恩典。”

萧老夫人见苏夫人目的达到,便问起程娇儿反应如何,和颜悦色的,倒是叫人心生好感。

程娇儿不卑不亢地答了,萧老夫人含笑点头,

“说了这些话,怕你也乏了,回去歇着吧,好好将孩子生下来,便是大功一件。”

程娇儿清楚,在她们这些贵夫人眼里,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自然也没什么攀谈的心思,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刘嫂子和絮儿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后院走。

沿着石径步入竹林,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苏凌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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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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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