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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日记：母亲的最后时光（十九）——流泪眼对流泪眼
侯淑荷
这是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天，每每回忆起来，心里都充满了伤感。
5月19日 星期日
每到周六周日，二姐都会来母亲家照顾母亲。
中午的时候我去母亲家，二姐说：“翠一会儿回来。”
翠化疗反应很大，一直很惦念她，因为这段事情太多，也没法分身去看望她。
如果她回到母亲这儿，大家照顾母亲的同时，也能一起照顾一下她，感觉也挺好的。
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侄子把翠送来了。
翠一进屋，我们就愣住了。几天不见，她变化太大了，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人瘦得脱了相，脸色发青，假发也没有戴，侄子扶着摇摇晃晃的她径直走到床前，她和谁都没打招呼，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上，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一样不住地往下流。
我能想到翠这几天因为化疗反应太大会有些变化，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虚弱至此。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折磨得面目皆非。
母亲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万分不解的问我：“老姑娘，这是谁啊？”我说：“妈妈，这是你孙女，翠呀！”母亲不住地摇头说：“她不是我孙女，她不是翠，翠长得可好看了，她可不是翠。”我说：“妈妈，她就是翠。”母亲依旧坚持说：“她可不是翠，翠长的可不这样，翠可好看了。”
三年前翠被检查出罹患重疾，家人怕母亲着急上火都瞒着她，翠这几年吃靶向药病情控制得还不错，她心态很好，平时又很爱美，虽然病着，出门却总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很少有人能看出来她是个病人。
所以母亲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憔悴不堪，头发短得如同男人一样的人是她的孙女。这和几天前还身前身后喊她奶奶的翠太不一样了。
其实，母亲不认识翠也是一件好事，不然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呢？
翠刚出生的时候，头顶上胎带着一个大包，给她接生的医生说，这孩子可能养不大，就是养大了怕也会影响智力。
翠出生三天，母亲就抱着她坐上火车去给她看病，幸运的是，通过治疗，翠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可爱。
父母和哥哥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翠小的时候，可以说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父母十分宠爱这个长孙女。母亲如果知道她疼爱的孙女，如今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一定会特别伤心。
母亲看翠躺在床上一直流泪，伸手拉起孙女的手关切地问：“大妹子，你这是咋了，生啥病了？”翠躺在床上，面对母亲的询问什么都不说，只是不住地流泪。
母亲看翠难过流泪的样子十分可怜，也跟着掉起眼泪来。看着床上这一老一小手拉着手，伤心人对伤心人，流泪眼对流泪眼，那感觉真的是凄凄惨惨，悲凉至极。
这是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天，每每回忆起来，心里都充满了伤感。
在我看来，今天也是翠又一个噩梦的开始。翠病了这么久，经历了很多次磨难，像今天这样脆弱和无助我是第一次见过。
有时候，我感觉命运真像一个坏小孩，他把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使坏，让你没有任何招架之功、还手之力，只能任其发展，陷入越来越悲观的境地。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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