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彬:咋整
文摘
文化
2024-12-08 17:3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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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战友S。他在梦里面自言自语说:“院子里埋的酒能喝了。”我吓了一跳,知道这是梦,但再无睡意了。那些与S有关的画面,就开始在我的脑子里放起了电影。S说的酒,是他三十多年前在他家院子里埋的本地瓶装白酒。虽然我听他生前说过,但不知道此事真假?也不知道他具体把酒埋在哪里?那是我们在一起闲聊时,他说他计划买一联子酒,一半留着过春节喝,一半把它埋在院子里。因为他听别人说,酒埋在土里面,时间久了会格外好喝,所以他一直想试试。可是,S想喝好酒的梦想,很快破灭了。原因是他在一次室外高空作业的时候坠楼身亡了。他的去世,不仅给他的家人带来了无尽的悲痛,而且也给他的亲友和战友带来无限的哀思。S学喝酒,是当兵之后。那时候星期天没事做,老乡们就会偷偷地聚在一块喝酒儿。咋开始,S不会喝,但特别想学。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他便会了。我记得头一次喝酒,把S辣得龇牙咧嘴。他还问我们:“酒这么辣,为什么都喜欢喝?”老乡们笑而不答。于是,S就拉开了话匣子,他说:“俺家的条件不好,因为俩哥盖房娶媳妇的钱都是从一家人的牙缝里扣出来的,所以就没钱买酒也不知道酒是啥味儿?当兵吃上白面馒头,得感谢党和政府,俺立志把一切都献给国家!”就这样,没喝几杯酒,S就喝高了,但还要坚持掰扯他家的事儿给我们听。他说:“俺家的人都不喝酒,原因是没钱。俺保证以后有钱了,一定让俺爹尝尝酒是啥味儿!”S是一个心里有啥说啥的人。有一年,他请探亲假,我找他捎点东西给我爹妈。他去我家送东西的时候,正赶上我爹在炕上喝酒。我爹请他喝两盅,他也不谦辞,坐炕上就喝。他回部队后跟我说:“俺和你爹就着大葱喝酒,一盅能赶两盅,喝完了酒出门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可是他哪知道,因为他喝酒时候说过的话,让我爹心里很不爽,并且生了我很长时间的气,我都不知道哪跟哪的事儿。我和S是同年兵。尽管我们想把一切献给国家,但是国家安排哪来哪去。就这样,我和S光荣退伍了。S家离汽车站比较近,下了车我随S把2件行李拿到了他家。然后,我借S家的自行车驮一件行李回家,另一件等我到家了再骑一辆赶一辆返回。等我把第2件行李驮回了家,发现放在行李上面的呢子棉帽不见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打包的时候,把呢子棉帽放在第二件行李上面,怎么就不见了呢?后来,我去镇上赶集,碰见了S他爹头上戴的帽子很像我丢的那个。因为S头比我大,帽子自然就大,我的头跟他爹的头差不太多,所以他爹戴的帽子肯定是我的。我猜是S的家人从我的行李里拿走了我的呢子棉帽。好在他们拿走一个,我还有一个。我也只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才拿出来戴,用处不大。这件事儿,可能因为我对S他爹头上的帽子看的时间长了,引起了他们的猜测。S怕引起误会,还特意跟我提起在部队时跟一位战友换帽子的事情。我是看破不说破,并没有特别在意。退伍后,我和S都分在了镇办厂上班。他离家近,中午回家吃。我离家远,每天要带干粮,中午吃饭经常跟老师傅们打平乎喝酒。有时候S吃饭快回来遇见了,也会凑上来蹭上一杯解解馋。他喝酒还是呲牙咧嘴,好像是我们勉为其难似的。有一次,他喝完酒,就下起了决心,说:“俺等发工资了,也去买一联子酒,一半留着过年,一半埋院子里。”大家问他:“你这么想喝酒,还把一半埋土里,为啥?”他说:“这样能格外香,特别好喝。”因为大家没做过这方面实验,所以都表示半信半疑也不切实际。他说:“不信等着看吧。发工资了,我就去买了埋上,到时候请你们尝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有人笑着说:“到时候都不知在哪刮西北风啦!”还有的说:“好喝还有俺的?你自己都不够塞牙缝的呢!”大家根本没把S的话放在心里。等到发完工资次日,S悄悄地告诉我:“俺真把5瓶酒埋在院子里,等过几年挖出来让你也尝尝。”我说:“你这就打算好了,不给其他人尝了?”他说:“你悄悄的吧,到时候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刮西北风呢!”我说:“你花几块钱买的地瓜烧,埋在地下真就能变成茅台味儿?”他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俺是相信这么做肯定能!”S媳妇,我现在只记得她名字里有一个“香”字。S和媳妇两人先后生了两个闺女。那时候,我还特羡慕他们的“战斗力”。即使过的日子再苦再难,也没有耽搁他们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S说:“俺家老人想抱孙子,俩哥嫂各家生完一个闺女就高低不生了。老的就只能指望俺,可是俺生了二胎,也都是闺女。”……后来,我来到威海打拼,家乡发生的事情很少知道。有一回,我在一家商场门口遇见了S,他穿着当兵时候的工作服,浑身都是五颜六色的涂料。我不解地问他:“你给人家刷家啦?”他说:“俺跟人家去刷外墙涂料呢!”“刷涂料不危险吗?”“没事,我干长了不危险。”看着他胡子拉碴满目沧桑,我真有些担心他别出啥闪失。他看出我的担忧,安慰我说:“不用担心啊,俺自个知道安全第一,生命只有一次,你放心就是了。”我俩多年不见,居然没了共同语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他:“你埋在院子里的酒呢?”他说:“抠过一瓶尝了,不行。还得等几年。”我笑他:“你别太信这个,埋土里又不是窖藏。想喝好酒,就去买瓶喝。要是上高,酒再好也别喝啊!”他说:“俺知道,就和你开车一样,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说到这,我俩还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当兵时候的他又站到了我的眼前。我问他:“你吃饭了没?咱俩去喝点?”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都这个点了,谁还没吃?即使没吃,也不能喝呀!不能耽误了咱们两人干活呀!”就这样,我跟S匆匆一别,再也没见。在参加战友孩子的婚礼上,大家在无意之中提到了S,有一个战友说:“他早就不在了。”我惊讶地问:“他怎么了?”“说是从高空上掉下来,当场就没命了。”我听了这个消息后感到十分震惊,心想我上次跟他见面多劝劝他就好了,也许再多听我一会儿劝,他就不去干高空作业了,不干就不会丧命了!可是,他不去干又能去干什么呢?他养活着一大家子人,上有老下有小,难道说他不知道高空作业这项工作危险吗?虽然都说人的命天注定谁都改不了,但我还是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即使苦一点累一点也是一种幸福。现在,S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在来过的世界里埋的酒还在不在了?这个问题除了他和他媳妇知道外,就是天知道地知道了。他到我梦里说酒,想必是馋酒喝了。我想多给他烧些纸钱,让他买瓶好酒喝!可是,烧纸被说成了迷信,这可咋整?徐承彬,1964年出生,山东省威海市人,中共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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