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是情
□张 双
提笔之际，武汉正经历着连日的酷热，白露节气虽已至，但“秋老虎”的威力似乎比往年更甚，高温烘烤的夏季变得越来越漫长，再次刷新了有史以来的气象记录。而此时的南海沿岸也正遭遇着超强台风“摩羯”的侵袭，遮天蔽日的超级风暴席卷着沿海大地，似有灾难大片中的末世之感。愈演愈烈的极端气候正成为人类现代生活中频频造访的“不速之客”，由此衍生的自然灾难已严重地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毋庸讳言，这是大自然对人类过度消耗的反噬，也是地球生态系统不堪重负的预警和呐喊。
在当下语境中，生态问题愈发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公共话题。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理念。这是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当生态学家正殚精竭虑以科学研究和理性思维助力生态环境恢复和发展时，写作者们也正用文学这种古老的方式，参与生态文明建设，回应社会重大关切。他们用文字激发人们理解自然、保护自然的意识，展示人与自然或不同物种与自然之间饶有意味的生命同构关系，从而重新唤起人们对自然的热爱以及对一切生命的敬畏之心。渐成热潮的当代生态文学构筑成了生态文明建设中一支朝气蓬勃的生力军。在8月，生态环境部宣传教育司、中国作家协会社会联络部在2024年五指山生态文学周上联合发布了2023年度生态文学的10部推荐书目，旨在以推介之名，探讨如何用优秀的生态文学作品为美丽中国建设赋能。
本期的“新征程·生态文学小辑”栏目亦隆重推出了三位作家的生态文学作品，既是主题创作的新样貌新路径，也是回应时代热点、引领文学及物品格的必要之举。三篇作品体裁长短不一，题材故事既有交叉，又各有侧重，共同鸣响着新时代生态文学的协奏曲。
钟法权的短篇小说《护树记》从篇名便可看出，小说在围绕着“树”做文章，只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树，而是一棵有着近五百岁树龄的金丝楠树。故事以耄耋老人周前朝的一次月下散步所见展开，爱树如命的他因偶遇了形迹可疑的“伪装者”，担心金丝楠树“有恙”，连夜赶去查看，发现古树被人用白色液体投毒，赶忙向当地村书记汇报。在公安机关和林业部门的联合侦查之下，喧闹了一整天的古树下毒案终于告破，破坏古树的嫌疑人和真相逐一浮出水面：盗卖古树的犯罪团伙为牟取暴利，有组织有预谋地专挑名贵的古树下手，通过浇开水、淋毒药等方式致其枯死后，以低价收购进行再加工，犯罪成本极低，但获益巨大。小说中的木材商次老板为攫取珍贵的金丝楠树，找来做根雕生意的当地人周小虎，再指使村里不明所以的智障小伙周大傻对古树投毒，此移花接木之举，既转移了视野，也避开了法律风险，其狡黠与贪婪可见一斑。
小说的故事主线并不复杂，但抽丝剥茧、一波三折的破案细节增强了小说的魅力和可读性。这是钟法权从军旅题材转场到生态叙事的有效尝试，以民间视角和悬疑手法，从细小切口深入到宏大题材的内部肌理，以小见大，将古树的生态保护、人性的善恶真邪以及人与树相依相守融汇在简短而饱满的文字里，是生态文学创作的一次生动实践。
李兴艳的散文《从一棵树说起》也是一篇与古树相关的作品。历经四百多年岁月、因生态工程几度搬迁的古柞树在郧阳“中华水园”与泉叔相遇，在彼此的倾心对谈间，郧阳的历史和泉叔几代人的成长史相交重合。人们因丹江口水库建设、南水北调等水利工程几度搬迁，也从未忘记乡土大地上古老沧桑的绿色灵魂，一方水土滋养一方人，一方人守护一方水土。得古树庇佑的泉叔一生都与树结缘、与自然生态互利共生。从祖辈一代砍山伐木支援国家建设，青年时代为林场种树、护林，到90年代开始不顾经济效益拖家带口在林场安营寨扎，用余生守护青苗、修复森林，再到外孙返乡发展生态种植业，泉叔和子孙后代也得到了森林无私的反哺与馈赠。
这两篇不同体裁的生态文学作品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聚焦在长寿茂硕的古树身上，无论从情感维度抑或是现实层面都有其深刻意义。一方面，数量稀少的古树一直被视为地球上现存的绿色“活化石”，蕴藏着诸多生物学、生态学、气候学等方面的奥秘，是自然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不可替代的生态宝库；另一方面历经岁月洗礼的古树，作为民族悠久历史的见证者和记录者，已然构成了独特的文化符号，在唤起人们的历史记忆和文化认同感的同时，也因其强大的生命力和生存智慧受世人敬仰。正如此，无论是《护树记》中将自身命运与古树相依相惜的周前朝老人，还是《从一棵树说起》中深受古树庇护、给外孙起名“树生”的泉叔，都对古树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和图腾般的敬畏，愿用余生守之护之。“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这是自然灵性与美好人性的双向奔赴，是生态保护和人类发展的统筹兼顾，也是生态文学的应有之义：“科学的生态意识，不是简单粗暴地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也不是自然中心主义式的思维，而是以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为宗旨，在一种自我与他者的互动互构中，传达作家对于现代人的生存与其环境之间关系的前瞻性思考。”（洪治纲语）
在唐启意的中篇小说《曲水调》中，也有如是的文学观呈现。故事背景发生在脱贫攻坚战已成气候的曲水镇枫树岭，此刻推进乡村经济转型已成当务之急。新任镇委书记齐小欢结合地域的生态优势和文化资源，意欲打造带动全流域经济发展的“曲水画廊”乡村旅游项目，当爱听“曲水调”的旅游局局长前来考察时，却被满村飘荡的刺鼻的猪粪味挡了回去。齐小欢明白了：乡村旅游开发，生态环境是第一位的。小说对镇村两级班子如何一步步优化解决村里养猪户的“两头难”、综合打造生态经济进行了细致的描绘，用整体性视野展现了新时代的乡村生态保护、文化传承等工程对于乡村经济振兴的重要意义。
鲁迅先生曾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这种对世间万物的博爱和悲悯之心同样构成了生态文学的底色。就像评论家季亚娅所说，生态文学可以是大地上所有的事情。山河湖海、花草木石、虫鱼鸟兽以及与人类活动相关的一切，生命的和非生命的，都可纳入生态文学书写的范畴。文学是生态的翅膀，生态亦是文学创作的灵感源泉。无论是作为编辑、读者，抑或是此刻置身于地球生态系统中的普通个体，我们都需要更多优秀新质的生态文学作品出现。期待有更多的写作者立足当下，深入生态现场，平等而客观地把地球公共空间内的自然万物，都视为一种生命的存在，将人与自然的母题书写和时代精神的表达有机统一；并通过日常生活的审美表达和细腻丰富的想象，唤醒人们的生态意识，转变以往危及生态的生存观念，激发自然主体活力，“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思维和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思维的深度融合”，继而以文学的力量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讲好美丽中国故事。
作 者
▲张双
制作：陈瑶 张亮
审校：吴佳燕
核发：喻向午
聚光灯 中国当代作家档案
新征程 生态文学小辑
护树记（小说） |钟法权
曲水调（小说） |唐启意
从一棵树说起（散文） |李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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