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战李月华
行事泼辣、话语坚定的李老,谈吐间,仍能让人感受到她年轻时风风火火的性格特质。
李老的家远在安徽濉溪,她人生轨迹的突变,是因为她的哥哥。1960年,她大哥转业来到油田,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初中还没毕业的她,和嫂子一道,在3年后,收到接家的通知,启程来到了大庆。
当年17岁的她,没有赶上大批的招工,又不愿意待在家里吃闲饭,就和待业的小伙子们一样,成了挖沟、埋管线、挖土方的临时工。会战时期,又有狍子又有狼的荒原上,这个特别能干的未成年小姑娘,在男孩子们中间非常突出。这么干,别把小姑娘累出毛病来,领导思虑再三,把她从重体力活的队伍里替下来,在厨房给大家洗菜做饭。
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再次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当年,火炬中心村要建一个卫生所,急需一名助产士。那时候,全战区的医疗资源本就紧张,只能抽调年轻、有文化的女青年到职工医院进行集中培训,吃苦耐劳、扎实肯干、身体倍棒的李老,成了领导们眼中认可的唯一人选。
在断断续续的几十年助产工作中,经她手接生的婴儿,少说也有六七百个,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李老称得上“龙凤百婴之母”。
从炊事员到助产士的角色转变,只是通过油田职工医院(会战人都习惯称作“大医院”)培训实习了一年,李老就因为单位的紧急催促,带着一套接生器械,回到了火炬中心村卫生所。
李老说:“在汽车较少的年代,火炬中心村算是‘边远’地带,因为炼油厂生活基地而形成的家属住宅区,有近百十户人家。出现心脏病突发、急性阑尾炎或是生孩子这样可能危及生命的情况,现找车往大医院拉,人在等待的时间里,极容易发生意外。成立火炬中心村卫生所,暂时周转,争取抢救时间,等病情稳定,再把患者转运大医院的必要性,迫在眉睫。
“卫生所的医护人员缺到了极限,我的到来,并没有缓解眼前的状况。我一个助产士,成了多面手。其实也不光是我,所长、医生、护士,也赶上啥活干啥活,接生、打针、包扎、换药,晚上医生打不开点儿时,还要替他们值夜班,彼此间承担的角色边界并不是那么明显。
“那时候的医生,并不是每天坐在诊室里等着患者,而是要背着暗红色的红十字药箱,挨家挨户地走访,了解谁家有传染病、慢性病;哪一家的女人怀孕了,预产期是哪一天;包括两口子平时用什么避孕方式啥的都得了如指掌。
“接生的高峰期,是因为1964年大批军人家属的到来出现的。好多妇女来到火炬中心村时,肚子都显怀了,而且她们的预产期都非常接近。这也给我这个新手带来很大挑战。
“我记得那是个冬天的晚上,一下赶上五个妇女同时临产。那时候的妇女,不像现在的女人这么娇气,有的下午还在地里干活,晚上做了饭,刚要吃,突然羊水就破了。家里有人的,马上送过来。老爷们不在家的,自己挺着大肚子,忍着疼痛往卫生所走。有的孩子都露了头,容易生在路上,我就得带着器械,跑去家里接生。
“4个妇女在卫生所,还有一个在家里。在家里的,靠她家大一点儿的孩子跑来跑去传信;在所里的,痛得一个个喊个不停,我是看着所里的,听着那边家里传来的消息,怕得我直跺脚。吃了晚饭的所长、住在附近的医生都赶过来参战,我这焦急的心,才一下子松快了不少。
“这几个妇女都是经产妇,有生育经验,又从事体力劳动,身体素质特别好,会使那股劲,孩子一个个顺利生了下来,挺照顾我,没有出现一个难产。这几个妇女是生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可在所里和家中来回跑来跑去的我,满身大汗地瘫坐在地上,虚脱了……”
大庆女民兵在进行高射机枪射击训练(资料片)。
在那个倡导“英雄母亲”的年代,一轮又一轮的生育高峰,接连不断,让李老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劳累过度的她有点认怂了。更准确点儿讲,当时,她有了选择离开助产士岗位的想法。
李老说:“1969年,炼油厂招人,职工那身蓝色的杠杠服,让我着迷。
“这个难得的机遇,我可不能错过。我找到人事科,不想再干助产士了,想进厂当个工人,学门真正的手艺。
“‘那怎么能行,厂里可以少个学徒工,医院可少不了你这个助产士。’人事科的调配员说啥也不同意。架不住我天天的软磨硬泡,也因为多家卫生所整合成了医院,妇产科不缺人手,我的‘预谋’后来还是成功了。
“进了厂,当了工人,也如愿穿上了杠杠服,那股子兴奋,让我乐得好几天合不拢嘴。
“可是很快,这种喜悦变得有些尴尬。我当时被分去学电焊,师傅是个广东人,算我带了4个徒弟,就我一个女的。
“不知是出于对女同事的爱护,还是觉得我的悟性不足?反正,大家轮着干活,总是轮不上我。
“师傅还怕我闲着有意见,每天让我在废钢板上练割圈,熟能生巧,时间一长,那割得叫真圆啊!说悬点儿,圆割得都到了闭着眼睛都不在话下的地步,就连师傅都竖起大拇哥表扬我,手艺练得不错。
“可是两年过去了,看着同时进厂的兄弟姐妹都能独当一面了,可我呢,还只是干些师傅觉得我能得心应手的小活,这与我心目中做个合格工人的距离差得太远了。
“正在我想怎么摆脱面前的窘境时,人事科的调配员又找到我,医院妇产科缺人,没有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并对我讲,你工人也当了,杠杠服也穿了,想法都实现了,是不是该收收心,当回自己的助产士了。
“当时,没有啥好去处的我,也不想在师傅和师兄弟们的手下,累赘似的存在,既然上级领导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回医院说不过去了,就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又回到医院,重操助产士的‘旧业’。”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在那个备战、备荒的年代,油田的许多单位都成立民兵组织,尤其是大庆女民兵在全国享有盛誉。李老当年,也曾是大庆女民兵中的一员。
李老说:“别的事儿,有没有天生就会的,我不好说,步枪射击,我是很有天赋的。第一次打靶,我的成绩就让营长刮目相看。都以为我以前摸过枪,当他们知道我是头一次练射击时,都震惊了。‘这样的人,不可多得’,我的名字就这样一下子牢记在了领导的脑海里。
“在随后火炬中心村三十多个民兵的射击比赛中,我以九发九中的优异成绩,获得了第一名。
“因为我枪打得准,不久被调往炼油厂民兵高炮营,这个高炮营在战区战绩突出,非常有名,主要任务是用高射机枪,击落敌方的战斗机。我在班里担任四枪手,专门为高射机枪挂弹。
“当年,非常盛行一种向上级报喜的形式,叫报捷。由此形成的一些演出和节目,被称作报捷文艺。
“当时,毛主席的一首《七绝·为女民兵题照》人人会背:‘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把女民兵的神韵风采写得淋漓尽致。因此,女民兵,特别是优秀的女民兵,备受推崇。
“当年,还有人为我写了一首报捷用的歌:‘李月华去打靶,又是高兴又害怕。双手学绘丰收图,五好民兵人人夸……’词挺长,现在唱不全也记不太清了。
“我在高炮营,收获了优异的射击成绩,更收获了爱情。那时,我是助产士,厂里也有许多人追求我,但我就想找个生活习惯差不多少、能吃到一起的安徽老乡。恰好,高炮有个连长也是安徽人,听了我的择偶要求,就热心地在老乡中帮我物色合适的对象,最终找到了我的如意郎君。”
回首过去,李老非常感慨:“一晃来大庆65年了,断断续续做了不少份工作,但助产士是我一生中干得时间最长、觉得最神圣的一项工作。每次在路上遇到昔日的老姐妹们,指着身旁的孩子说,‘老李,这就是你当年接生的孩子,现在都快退休了’时,我就笑着点点头,岁月如梭啊,看着这些自己接生的孩子,一个个成为石化企业的中坚力量,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说出来的……”
红色传承
让我自豪的母亲
讲述人:刘大伟(李老的儿子)
母亲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用自己的双手,不辞辛苦地把许多新生命平安地接生到人间,而她自己即将临产时却忍着疼痛,还在产床前,帮助产妇顺利生产。从这一点讲,平凡的母亲是伟大的。我为母亲拥有这份神圣,感到自豪。
创业年代的人,听从党的召唤,对工作认真负责,不计报酬,不计得失,无怨无悔,全身心投入到她所承担的工作之中,精益求精,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尽力做得更好,这是我们后辈需要传承学习的地方。
记者:伏虎
通讯员:张珊珊
编辑:王春波
审核:祝春霞 李晓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