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我决定,这不是我想要的职业,更不是我此刻能够忍受的工作,是去年年底通宵赶工后的一个早晨。那是在北方的一个旅游城市,市区最具标志性的一条路上,马路这边一台吊车提着立柱,马路那边一台吊车缓慢甩过来一根几十米长的桁架,工人在登高车上等着固定,此时这座城市的早高峰已经到来,公交车,私家车,穿得严实的电动车手,在我和一位交警的胡乱指挥下通过没被吊车占据的中间车道。
吊臂下方不得有人,这应该是写在现代十诫里的常识,更不用说是一整条交通了。不想详细掰扯具体是什么时空条件汇聚导致我面对如此的境况,你可以说是一个草台班子搭在另一个草台班子上,只知道倘若少许差错发生,我就是现场唯一负责的人。
风大,吊车巨大的摆臂下桁架摇晃,急不得,盯着工人一颗螺丝锁上一颗螺母,从晚上九点,一直到早上八点多,总算把这组桁架结构立起来了。连日的通宵后不是松懈是麻木,透过霾的日头下这个结构大得荒谬,我不再有成就感,只剩一丝侥幸。
也不知道怎么的,从吊臂下通勤的市民没一个觉得这有问题,也没在网上看到任何人抱怨这项公共支出的丑陋,这丑东西在一些斜拉钢缆的支持下存活了几个月才被拆除,我才安稳下船没有出现在你们的新闻里,呼。
但这工作我还是多承受了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待业,看起来好像提前判断了项目工程的衰败。我想起了五年前我的样子,从那时候画一条线连到我理想的生活,上一次待业到这一次待业之间,更像是一段含混不清焦虑迷茫的间隔年。
于是我翻出邮箱深处的工资单,没有多想地提交了澳洲打工度假二签申请,第二天体检,第三天就下签了,顺利得一塌糊涂。我想念那种蓝领工作,想念没有距离的海,想念发肤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前进,想念拥有一整片可以探索的大陆。
在国内找工作时,如何解释你履历中的空白至关重要,而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变成了如何向自己解释回国后的这五年。失业的焦虑,和疫情纠缠不清的彷徨,密不透风的轨道车厢里那些被剥夺自由的瞬间,它们都存在过,要说现在再次启程我有了什么不同,那应该是我学会不再纠结一段时光的得失,社会时钟我能看到,但它对我没用。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攒到需要的学费,怪自己。
算命,星相,ChatGPT,都会说我一辈子在路上,是个漂泊的人,但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了。我很早就知道我最需要的就是自由,但要说让我真正拥有这股信念,还得感谢抗疫三年,我明确了需要离开房间的自由,我也明确了需要离开大楼的自由,我更明确了需要离开城市的自由。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去追求,是我希望自己永远保持的能力,而不是二十岁敢闯敢拼,三十岁就该畏畏缩缩,二十岁异想天开就是天之骄子,三十岁胡思乱想就被社会淘汰。连接理想生活的线已经画出了,路途艰难,我乐意,也不介意一画再画。
清明的时候第一次拜访了爷爷的湖南家乡,油菜花,香椿,野葱,蒿子,笋子,在村子里尝到了一万种春天的味道。以前因为爷爷的关系,不少亲戚都到汕头谋生过,两地之间的路途波折,他们也都吃过苦,现在不过是踩半天油门的距离,如今他们眼里的家乡,应该和以前有大不同。不说什么“出发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这样的屁话,我想我们的血液中都有一些闯荡拼搏的基因在的。
买完机票后,我再次进入那种兴奋又忐忑的临行状态,在一块新的地图放大缩小,也有忧虑。但我希望往后的日子里,仔细体会每一步的阻力,波峰接着低谷,积攒的都是我自己的多巴胺货币。
至于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又是怎么连线到我的理想生活的,大家且看,前提是你忍住不取关哈。对于五年前的记录我只有一点不满意,就是太慢了时效性太差,这一次我希望自己在搬砖刷碗之余,把想分享的尽快分享出来,如果做不到,也会在隔壁小红书多更新一些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