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改变中国足球的日本人
体娱
2024-11-05 09:00
北京
10月27日，U17亚洲杯预选赛C组，决定2025年U17亚洲杯正赛晋级权的关键一战在中国和韩国两支U16（即明年的U17）梯队中展开。近两年，中韩各级国家队交锋5次，中国队的成绩是1胜4负，然而此番再战，开场丢球的中国U16顽强咬住局势，第66分钟魏祥鑫点射破门，2-1反超比分，让中国球迷看到了罕见的胜利曙光。尽管终场前韩国同样依靠点球扳平比分，但全场中国队在各项数据全面压制对手，射门数足足有对手的两倍多。依靠这场宝贵的平局，中国U16守住了此前面对巴林、不丹、马尔代夫三战全胜的大好局面，以成绩最好的小组第二之一，晋级明年的沙特U17亚洲杯。“在这8个月里，通过队员和教练组的共同努力，取得了脱胎换骨的效果。”执教这支U16梯队的主教练上村健一用漂亮的战绩宣告，他对中国U16梯队历时8个月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让人看到了中国足球的希望。对于绝大多数中国球迷来说，在今年2月接任中国U16主教练之前，上村健一都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但对于这名出生于1974年的日本教练而言，这已经是他在中国扎根的第四年。出生在熊本的上村在球员时期是一名擅长头球的后卫，但身高力大的他也常常被作为攻坚的前锋奇兵使用，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是1996年的奥运会和2001年的联合会杯，但却遗憾地与2002年本土的韩日世界杯擦肩而过。此后辗转国内多支队伍的他，退役后在家乡球队熊本深红开启了教练生涯，在来到中国之前，他在日本的赞岐釜玉海俱乐部做了6年助理教练，也在那里经历了首次担任主教练的尝试。在好友足高裕司的引荐下，上村在2020年与前东家合同到期后，决定来到中国，成为广州城U14梯队的主教练。在来到中国之前，上村曾对此颇为犹豫，因为他在日本担任教练的时候，很喜欢用语言向队员布置战术，传达自己对足球的理解，但如果来到中国，失去了语言这一工具，上村认为指导工作就会变的很难。不过，足高认为语言不通并不是问题，“正因如此，才要去学着做（海外执教）嘛！”他这样鼓励上村，上村的内心也对于海外执教非常感兴趣，因而克服了心理障碍，踏上了前往中国的挑战旅程。这是上村第一次担任U-14这一级别梯队的主教练，但他对这样的工作并不算陌生，因为他在熊本深红担任青年队教练时，他就统筹初一到高三6个学年小球员的训练和比赛。而上村来到中国，这支梯队就为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小球员展现出的身体和技术两方面的潜力让他震惊，上村不禁感慨，“如果能有更好的教练来指导，那么中国也会成为一个足球相当强大的国家。”即便如此，中国和日本国情的显著差异不言自明，足球领域尤甚，上村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日本，少年梯队的运动员大多数只从属于一个组织，例如俱乐部联盟和高体联，但在中国，少年梯队的运动员可能同时从属于中学社团、省市区选拔队等多个组织，不同年级、学校足球训练活动形式也不尽相同，这让刚刚接手梯队的上村感到，把不同背景的小球员统一组织调度十分困难。另外，在上村看来，因为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原因，中国的小孩比起日本的小孩来说，相对更愿意参照指示行动而非独立思考，对于足球这样一个需要认知判断的项目来说，一味灌输所谓的标准，很明显是不够的，因此上村在训练课的过程中，有时只是根据大家的情况略加指点，将更多自我思考的空间留给小选手。这最初让孩子们感到格外烦恼，但经历了不断试错的过程，品尝了失败与成功的反复之后，孩子们从完全不懂得思考的足球小白，一点一点地培养出了能动性、创造力和凝聚力。上村本人回忆，最初刚接手的U13梯队成长一年变成U14梯队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起初根本不懂怎么踢球的孩子，一年之后已经可以自己判断场上的形势，理解教练的战术部署，这让上村倍感欣慰。2021年底，中国职业足球风云突变，广州城陷入债务危机，于2022赛季结束后彻底解散重组，而武汉三镇则在三年内实现中乙到中超的三级跳最后夺冠，形势的变化让上村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但在广州城的美好经历让他坚定了留在中国的信心，选择加入武汉三镇教练组，有了更高平台的他继续展现出自己的执教才能，带领武汉队获得第一届学生运动会男子17-18岁组的季军，也带领武汉三镇U19取得了全国青年足球联赛的季军。在上村接手这支中国U16梯队之前，去年还叫作U15梯队的这支队伍，已经引起了球迷的注意。去年9月，由恒大和鲁能足校学员临时拼凑的中国U15梯队在日籍教练中村雅昭的带领下取得了U15东亚杯的冠军，张洪福、杨黔东、刘佳乐、姚俊宇等人走进了人们的视野，来自日本的教练也第一次在中国的国字号队伍“抛头露面”。随着比赛的胜利，希望中村雅昭“转正”，以这支临时队伍为班底，组队冲击2025年U17亚洲杯乃至更高舞台的呼声越来越高。不过，中村雅昭本人并没有符合资格的教练证，因此最终经过一番选拔，这一任务就落到了同样来自日本的上村健一身上。同为日本教练，难免不会被各界拿来对比，特别是有中村的好成绩珠玉在前，上村面临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而上村健一带队的开局可以说几乎是“天坑”，在U16梯队开启海外拉练集训之后，4月的三场欧洲友谊赛，面对罗马尼亚、丹麦和波兰的同年龄梯队，中国U16一平两负丢掉了12球，打法大开大合，强调传切配合、高位逼抢的上村一度背上“华而不实”，“水货”的骂名。但正像上村在广州城梯队时的理念一样，失败并不可怕，相反它掀开了盖子，让球队上下从前一年非正式比赛中击败日本韩国的光环中醒过来，注意到自身在体能、意识和技战术各个环节的诸多问题。也正因如此，上村才坚持试错，不断试验不同的战术打法和阵容配置，让队员明白到底要踢什么样的足球，怎样搭配能产生最好的化学反应。8个月的时间，上村几乎一直在带领这支U16队伍进行集训、拉练，对于中国各级国家队的过往来说，集训、拉练这些概念往往堪称“洪水猛兽”，任何一级队伍但凡作出相对长期的集训尝试，结局总是不出意外的惨淡。但对于上村来说，8个月，带领一支人员不断换血、迭代，几乎相当于从零重组的青年队，这个时间说长也不长，上村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抓重点。而上村要抓的重点就是体能，在8个月内，上村一直贯彻严格、高强度的训练，着重提高球员的个人身体素质及跑动能力，力求保证全队能够在整场90分钟的比赛中始终保持高昂的士气和快速的攻防转换节奏。与此同时，上村虽然强调体能训练，但目标绝不是把队员培养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蛮干家，而是把所有的体能训练和球结合起来，希望队员都能带着思考跑动，在锻炼体能的过程中让自己的大脑更加清晰，他还大胆进行头脑风暴，通过和队员的互动问答让小队员的思考能力更加精进。上村会充分尊重每一位队员的意见，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用严格的手段“铁腕治军”，从上任到这次出征U17亚洲杯预选赛，最初集结的名单只有8人留在最终的名单里，不符合比赛要求的队员，即使曾经有过高光表现也全都被淘汰，哪怕是有着高人气的“小明星球员”张洪福，也因为违反队规队纪被排除在大名单之外。在上村宽严相济的执教理念下，U16国足低开高走，在8月的和平杯四国邀请赛上，中国U16先后击败了越南U16和乌兹别克斯坦U16，仅以一球小负日本U16，最终获得了这次四国邀请赛的冠军，极大提振了这支队伍的士气，进而在刚刚结束的U17亚洲杯预选赛上，三胜一平，从强大的韩国U16手中“虎口拔牙”，拼出一张U17亚洲杯的门票。本次U17亚预赛，上村健一的战术风格给球迷留下深刻印象，他摈弃了国足各级梯队一贯喜欢的长传冲吊，但也有别于传统意义的传控足球，在上村的体系下，攻防高度一体化，每次进攻往往从门将或后卫发起，精准的长传和高效的地面配合互相助推，快节奏的传切转换让球队的每一次推进都颇具威胁；而防守也总是从前场的高位压迫开始，通过抢断将球努力控制在自己脚下，找准机会瞄准对方的空档进行快速反击，这套战术已经多次行之有效，就连韩国U17的教练也啧啧称赞，认为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在盛赞之下，上村表现的相当谦虚，他并不认为现在这支队伍在他的带领下已经踢出了现代足球，而只是期待这些队员能够有自己的目标和梦想，并坚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通过不断积累，自我提高。如果倒退十几年，无论是各级国家队还是各大俱乐部，“外教”一词往往直接和欧美教练画上等号，而近十余年，形势悄然发生变化，来自东洋的暖流为中国足球送上了新的春风。2011年，当时的杭州绿城俱乐部签下了曾带领日本闯入世界杯16强的冈田武史，在冈田的带动下，日本教练在中国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最初多以各级青年梯队的教练为主，但近年来前田浩二、高畠勉、黑崎久志等教练陆续在各职业联赛的一线队拿起了教鞭，在国家队层面，和上村一起被任用的，还有新任U15梯队主教练浮嶋敏，两级青年梯队收获的成功，似乎也表明更多的日本教练加入中国国字号教练团队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言自明，因为中日两国的特殊关系，包括上村在内的日本教练来到中国执教，特别是进入国字号队伍，无疑受到了更高的关注度，也自然承担起更多的风险甚至批判。但上村认为，这不会成为他执教的阻碍。“我能够意识到自己作为日本人的特殊性，但还是希望能够和每一个孩子密切交流，保持良好的关系。”而对于“想要培养出怎样的球员”这个问题，上村也曾谈到过自己的看法：“我不仅希望他们能在俱乐部踢上球，成为职业球员，也希望他们成为被需要、被爱的人。”
“我经常和球员们讲，无论能不能成为职业球员，你将来一定会走上社会，可能从事足球行业，也可能跟足球无关，不管怎样，希望你们都能被社会所需要，成为被爱的人。”逼平韩国U17，闯进U17亚洲杯的上村来不及休息，也没有过多和队员一起庆祝，在当场比赛结束后，上村就连夜进行比赛的总结分析，球员从国家队返回各自俱乐部后，还要完成上村布置的加练任务。在上村心中，百尺高楼只是盖了一层地基，像他赛后对球员们强调的那样，“成功打进正赛不是你们职业生涯的终点。我们下一个目标是晋级明年的U17世界杯赛，然后还有更高的目标。”“中国球员的一个特点就是执行力非常强，对于教练员提出的要求，他们会饱含热情地完成，当中国孩子们的特点能够被利用好，我认为通过一定时间的积累，就能够形成带有中国特点的足球技战术打法。这些只是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之后再看中国各级青少年联赛，能有那种压迫强度非常高、比赛节奏非常快的比赛，如果都能形成这种比赛节奏和氛围的话，我认为中国足球的未来非常有希望。”希望中国足球的未来，能够如他所愿，也如我们所愿，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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