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礼平:好久不见,老庚!

文摘   文化   2024-12-08 17:30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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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匕

散  文

好久不见,老庚!

■ 唐礼平


又一次执教鲁迅先生的《故乡》,脑海中总不断闪现那两句让人心生叹息的对话:

“啊!闰土哥——你来了?……”

“老爷!……”

每个人都有儿时的玩伴吧!再见面时你们将怎样打招呼呢?

我有三个儿时玩得最好的伙伴,今天我想写写她们。   

第一个小伙伴,我们相识于七八岁。我一直记得她,但奇怪的是,直到我提笔的此刻,依旧没有想起她的全名,只隐隐约约的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个“珍”字,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那么就姑且叫她珍姐姐吧。珍姐姐的祖父与我的祖父,不知是什么时候结交下来的“老庚”,年轻时的至交情谊一直延续到老年。那一年,祖父带上我去他家做客,我们先是坐船,然后坐上三轮车,最后坐上的好像是一辆水牛拉的板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大山深处。等到了他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吃晚饭时,热闹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花衬衣的珍姐姐。她手里端着碗,却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着我,我们互相盯着彼此看,两位爷爷乐了,祖父对我说:“明天就让珍儿带你到处玩玩吧。”

第二天,珍姐姐先带我去了她的家,我仔细打量着这有别于我家的房屋结构,发现她家墙壁都是乌漆抹黑的,堂屋里还有个大坑,珍姐姐告诉我这是冬天烧柴火取暖用的。原来,是无法排出的浓烟,将房屋熏的漆黑。在发现她家厨房连着猪圈时,我惊讶出声:“这,哪不臭?”,珍姐姐倒是大大方方地解释说,家里人多屋少,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珍姐姐家周围全是山沟沟,山洼洼,山坡坡,这让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区的我十分好奇。于是,跟着她,我穿行昏暗空旷的祠堂,她陪我这个无知的稚童,数起了祠堂内棺木的数量;跟着她,去扯后山坟地旁边的芦苇花,我们一起追逐那四散飘零的绒球;跟着她,去采摘山里的野生栗子,荆棘划破了我们的手掌,但是我们却毫不在乎。那几天,我们从村前跑到村后,又从后山跑到前山,玩得很疯。然而,有一天晚上,我莫名的发起了高烧,浑身的酸痛让我整夜大声哭泣,两个爷爷急坏了,连夜从其他村里请来了医生。

是怎么回到家的,我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待我悠悠转醒已是一周之后,母亲说我差点死去。委实,在那个年代,一场急性脑膜炎,即使要不了人命,也大概率会致人痴傻,我真是命大。病情稍有好转,我就念叨着珍姐姐,要再去找她。祖父哪敢再带我去,被我吵的没法,给了我珍姐姐家的地址,说可以给她写信。就这样,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分隔江西、安徽两省,开始了书信的往来。因为经历了死里逃生,我们在信里称彼此为生死之交,情谊也随着书信的往来不断加深。这样的书信一直到她放弃读书,出外打工才停止。

读初二时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母亲对我说珍儿来了,我兴奋不已,一路奔向祖父的家,珍姐姐正在吃饭,听说我来她迎了上来。她个子不高,头发烫成了大波浪,依旧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看,我发现她的脸上画着很精致的妆容,然后就听见她说:“咦,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你还在读书吗?我们那儿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都出去打工了耶,你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出去打工呢?要是想的话就到我厂里去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好多靓仔喜欢你……”她的话把我怔住了,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眼前的珍姐姐快人快语,跟小时候认识的时候一样,但又觉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第二天她就要走了,我因为要去上学,没有去送,从此以后我们便断了联系。

有时候想起她,总为她过早地离开学校,过早地接触社会感到遗憾。但有些遗憾,也许从她出生时就注定会发生。落后的经济,打工潮的兴起,逼着贫困家庭做出改变孩子命运与前途的决定。但我想我们的下一代,将不会再留这样的遗憾。 

因为走向不同的路,也就注定我和珍姐姐要相忘于江湖了。  

第二个小伙伴,拥有一个和她人一样美的名字——凤英。我们同村同队,并且在同一个小学同班上学。上个世纪,村里的房屋都是一排一排地建的,我俩家在前后排。我家那一排与我同龄的全都是男孩子,而凤英家那一排,女孩子居多,凤英天生丽质,长得很好看,又很有主见,再加上她家经济条件比较好,所以遭到了同排女生的排挤。就这样,两个同时被各自方队嫌弃的女孩玩到了一起。那时的我们,玩的最多的是打羽毛球和跳房子的游戏,大概是因为这两个游戏不需要两个以外的人吧。 

有一回下午下着雪呢,凤英说:“我听说陈银街上有漂亮的贴画,我想去买,你陪我一起吧?”我欣然同意。我们步行了八九里的路赶到了陈银街,可是在街上根本没有找到那家贴画店。回程的时候,凤英又说走大路太远了,她可以带我抄近道。于是在她的带领下,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冒险”。她所说的抄近路是穿过一块沙地,这沙地据说是1954年发大水的时候由江水冲刷而成,方圆有十几公里呢,因为是沙地种不了庄稼,所以沙地虽有路却无人住,人迹也少,反而还有几座坟茔点缀其间。天阴阴沉沉,还在飘着雪花,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啊走感觉路好像没有尽头,走啊走好感觉像一直在原地转圈。我忍不住地问:“你确定是这条路吗?”她眼神有些闪烁:“我记得上次我大姑带我走过的,当时明明觉得这条路很近的,我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听她这么说,我都要哭了,她安慰着我,声音也带着哭腔,但我们又不敢往回走,更不敢停下来,因为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们都想赶快回家。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我们视野,他大喝一声:“两个女娃子,怎么还不回家?”听到了人声,我们仿佛是遇到了救星,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儿就走出了沙地。 

回来后当然遭到了母亲的责骂,但当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后,母亲神色紧张,她摸摸我的头,叹了一口气,就没有再说什么。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走出那块沙地?  

有一次我们的数学老师在发试卷时说:“有些同学的成绩平时不咋地,这次却考了个高分,真不真实,你自己心里明白。”听到这样的话我们都议论纷纷,猜测老师说的是谁。放学时凤英与我同行,突然对我说:“我想转学去镇里上学。”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老蔡(数学老师)怀疑我抄袭,我根本没抄,他这样的人,我不想再上他的课了。”我以为凤英只是在发牢骚,毕竟转学去镇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过了一个星期,她居然真的转走了。从此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好多,最开始周末还聚在一块儿,后来我们都上了中学,又是被分在不同的班级。两个亲密无间的好伙伴,最后仅仅是在晚自习放学时同路回家了。

后来我去了省城读书,她考得差些,也自费去江西某个大学读书。我们通过一两封信,交换了彼此的照片。 

再后来又听说她嫁去了外地,我们各自的生活轨迹就相背而驰了。

有一年我过年回家,凤英的妈妈正好与我母亲在一起打牌,我问起凤英的工作,她妈妈好像有些不自在,说凤英现在在卖快餐,赚了些钱,但是人很辛苦。同桌打牌的另一个人说:“你家女儿怎么会在卖快餐?她不是大学生吗?”凤英的妈妈一脸尴尬,我说:“靠劳动致富是很了不起的,读大学只是人生当中的一段路而已。”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再见到风英,不知道美丽而有主见的的风英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的生活幸福且美好!   

我的第三个伙伴,我必须写她。她叫俊峰,拥有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也拥有一个男生的脾性,初中阶段,我遇到的所有学习之外的麻烦都是她帮我解决的。俊峰很聪明,动手能力特别的强,除了学习,她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能学得很快。那个时候非常流行用丝带或者是塑料细管编各种各样的装饰,一节课她就能编出一个活灵活现的金鱼,或熊猫,或相思扣。她会踩缝纫机,这是我最羡慕的,因为我曾经试过,笨手笨脚的我,永远踩不出来那“哒哒哒”的声音。她还会织毛衣,各种各样的花纹,她只要看图案,就会织,而且速度很快,一周就能织成一件。有时上课她在搞这些小东西,我也会劝她,叫她听课。她说:“我不是读书的料,你替我学。”听她这样说,我倒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学业成绩,我觉得她现在啥都会,将来也就啥都会。 

俊峰爱美,她上面有两个姐姐,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就拥有名牌洗发液,香皂,雪花膏,每天把自己弄得香香的。她告诉我甘油是个好东西,如今每当我在抖音上刷到甘油,就会忍不住的想,俊峰果然走在潮流的前列。 

大概是身处青春期吧,俊峰的爱美对我也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影响,我开始关注身材,关注服饰头饰,我们彼此交换着衣服穿,以流行为美,以黑灰色为美。她用她的审美给我织过帽子、围巾,还为我量身定做了一套很枣红色的衣服。这套衣服我在外地上学的时候,穿在身上,还有人问在哪里买的。

俊峰对我的影响最大的还是另外一面。俊峰的父亲是退伍军人,复员后在安庆一个部队工厂里上班。俊峰初中毕业之后就被她父亲安排到安庆上了一个职业高中。我们通了好多信,有一年她叫我去安庆玩。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农村孩子,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去市里,是没有那样的机会的。我一开始拒绝着,后来又向往着,最后犹豫着真的独自成行了。大巴车带着我从宿松出发,经过太湖,潜山,怀宁最后来到了安庆。

俊峰带我参观她的学校,又带着我在人民路步行街买各种好吃的。向我介绍女人街,吴越街,吕八街,天后宫……尽管这只是一个地市级城市,但第一次的安庆之行,打开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经历,那以后我就想,一定要去更大的城市看一看。后来去过许多大的都市,安庆,依然是我心目当中最宜居的城市。

2001年的冬天,我在北京公司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俊峰打来的电话。我们寒暄过后,她突然说:“我想去北京,你收留我行吗?”彼时的我刚刚入职,工资低,人脉无,仅能养活自己。我嗫喻着说:“这里压力也大,你能过一段时间再来吗?等我先稳定下来再说。”我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她的失落,她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真会去吗?”俊峰,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篇文章?如果当时你真的很想去北京,请你原谅当时我的冷淡,真的,挂了电话之后,我也很失落,也很无奈。   

这次的通话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络就少了起来。她大概在很多行业上过班,也好像挺忙的。不过那年,我去安庆拍婚纱照,还是她带着我去选的婚纱店,讲价,拍照,她都一路跟随。第二年她告诉我,她在同一个店里拍了婚纱照。   

有一次,我们电话聊天,得知她在金店上班,仅仅因为金店里聘请了一位钢琴师为顾客弹钢琴,仅仅是因为她对钢琴感兴趣向钢琴师学了。之后,她就成了一名钢琴教师。果然,动手能力强的人什么都能做好,我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并经常把她作为成功的事例说给我的学生听。       

几年后,因她丈夫工作的变动,她搬去了江西,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只知道在他乡,她依然是一位优秀的钢琴教师。偶然刷到她的朋友圈,看到她生活、工作都很好。但我们都在向前奔跑,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梦,加上各自家庭的羁绊,自然联络也就越来越少了。

许是年龄的增长, 我总是想念她。不知道她是否也会偶尔想起我,如今网络发达,交通便利。哪一天我们见一面,喝杯咖啡,聊聊天,应该也是很惬意的事,我有些期待我们的久别重逢了。

我的这三份友谊,于我而言,是上天赐予我的财富。我与三位小伙伴的交往始于真诚,尽管过程也有遗憾,但更多的都是快乐和收获,留下的是美好和期待。

童年很短,未来很长,岁月有你,何其欢喜。我亲爱的小伙伴,虽然你我长久未见,但你一直在我心里。如会再次见面,我会与你嬉笑相拥,大声说:“好久不见,老庚!”

唐礼平,安徽省安庆市宿松县城关中学教师,偏安县城一隅,爱阅读,爱写字,时而追求极致,时而随性淡泊,快乐教书,真诚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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