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德·特朗普继2016年之后，于2024年11月6日再次赢得美国大选。特朗普的演讲风格具有着强大的“魅力”。特朗普从局外人到美国总统，这是一种极大的身份转变，也暗含着美国社会倾向民粹主义的变化。本文提供了来自政治心理学和社会语言分析的见解，以解释特朗普的言论如何吸引美国公众的本体论不安全感和失落感。同时，本文发现使用危机叙事和充满情感的语言能够增加在竞选活动中的胜率。通过了解竞选人的沟通策略及其潜在的心理机制，能更好地认识到为何民粹主义以及反建制的政治行为更易受到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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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作者简介：
Alexandra Homolar 华威大学国际安全系教授
Ronny Scholz 埃及英国大学传播与大众传媒学院
文献来源：
本文作者之一 Alexandra Homolar
二、“特朗普言辞”的基本构成要素
政治行为者早就认识到，言辞不仅仅是虚张声势，而且在追求、行使和保持政治权力方面很有用。这一部分将重点关注特朗普在2016大选期间的言辞，结合定性定量分析，表明特朗普的主要修辞涉及创造和描绘一个想象中的“美国危机”，并明确导致美国衰落的罪魁祸首。此外，我们还展示了一种话语合法化策略，其核心特征是以非黑即白的修辞将特朗普描绘的世界划分为“他们”、“我们”和“我”等相互冲突的概念。
构建“美国危机”
为了对“特朗普言辞”进行更好的了解和分析，本文选取他在2016年3月21日至2016年11月9日期间的74场演讲作为语料库，通过定量语言分析语料库中的主题集中程度(Thematic concentration, TC)能够深入了解特朗普话语合法权策略的一种方式。通过研究发现，特朗普演讲中的TC水平显著高于其他候选人，这意味着他的沟通策略将负责的问题简化为简单的、充满情感色彩的话语。
此外，对于内容名词和专有名词的出现频率进行排序，是修辞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特朗普在演讲中最常见的内容名词和专有名词是“人民”和“国家”，这凸显了他对美国国家和民众的关注。
美国总统候选人经常从过去回溯想象中的特殊地位，将美国视为特殊领土。“特朗普言辞”通过民粹主义言论美化美国的过去并将现在描述为衰落的状态，提出“美国危机”的概念。特朗普多次提及“国家”、“美国”，强调了相当严峻的美国现状。他在演讲中使用“美国”超过2000次，他指出美国需要重建，也说明对美国生存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消失，但可以在他的领导下重新获得。
特朗普多次提到 “国家”、“美国”与犯罪、暴力、失业、贫困、非法移民、毒品、伊斯兰恐怖主义、贸易和基础设施等主题有关。特朗普对美国陷入危机的描述引起了更广泛的公众对美国状况的焦虑和悲观情绪的共鸣。据美国国内民意调查显示，2015年美国民众主要情绪为焦虑、怀旧和不信任。调查中提到的个人焦虑包括医疗保健、恐怖主义、就业、失业和对非英语移民的不容忍，这些都是白人工薪阶层十分关注和担忧的问题。绝大部分受访者认为，美国仍处于衰退之中，最美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们不愿相信与美国统治精英结盟的候选人能够缓解他们的担忧。特朗普宣布竞选直到竞选开始后，美国人感到更加困扰和焦虑，尤其是对于个人经济安全的担忧。
而这与当时美国的经济状况不符，在2016年竞选期间，美国经济显示出复苏的迹象。根据2016年8月的经济盘点，美国私营部门连续第77个月创造就业，且白人男性在就业和收入方面普遍表现良好。但特朗普的演讲使用分裂性语言，利用了结构性压力，造成了当代美国的不稳定。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他的言论缓解了危机感，反而利用了这种危机感营造自己才是救世主的形象。
表1展示了2016年竞选期间特朗普竞选语料库中最常使用的内容名词和专有名词，提供了对特朗普在大选期间使用的语言和信息的见解，强调了对就业、贸易和美国身份等问题的重视。图1则显示了特朗普竞选语料库中出现超过 49 次的搭配词汇集。这些词汇集在语料库中的出现频率以及想要说明的主题密切相关。这有助于确定特朗普竞选演讲中强调的关键主题或话题。
表1
图1
“美国危机”的元凶
特朗普一直批判美国政治精英的失败，尤其是他的竞争对手希拉里，将其描述为愚蠢的失败者。特朗普总是通过突出他的商人身份来强调自己的政治局外人身份。通过批判建制派，反复强调自己的局外人身份，他成功利用了公众对政治精英的反感，获得民众对他的支持。此外，特朗普也多次提及竞争对手的名字，如表1所示，“希拉里”和“克林顿”在语料库中出现超过1000次。他将克林顿的名字和负面含义的词汇联系到一起，正如图1显示的那样：“谎言”、“腐败”等等，这些都让竞争对手在道德层面上面临危机和挑战。而特朗普则强调自己的真实和诚实，这和他描绘的希拉里的形象形成对比，试图吸引更多选民的支持。
特朗普在演讲中虽然没有直接使用性别歧视的词语，但是不意味着这些词语在竞选中没有发挥作用。特朗普在竞选活动中通过对女性候选人的贬低性攻击以及煽动男性焦虑的行为，试图利用性别观念来获得男性选民的支持，尤其是白人男性工人阶级。在特朗普的集会演讲中我们可以发现观众的欢呼和性别歧视，这表明民众接受了特朗普对于希拉里的诬陷。
促使特朗普在竞选中获得支持的因素还包含他反移民和反穆斯林的态度。特朗普评论移民（以及潜在移民）的方式是将他们描绘成令人恐惧的具象团体，这是民粹主义言论的一个关键标志。他将新移民定义为“罪犯”、“杀手”、“恐怖分子”等等。他将非法入境的外国人定义为美国经济恶化的罪魁祸首，也是个人安全感和社会凝聚力丧失的原因。通过这种危机叙事，利用民粹主义言论，营造了社会的紧急感和危机感，动员选民们对他的支持。
他还描绘了由于国际社会的行为造成“美国危机”的场景。在他的竞选演讲中，特朗普多次谴责其它国家对于美国的压榨，造成了美国财政危机，从而导致美国经济的衰落，尤其是俄罗斯和中国对于美国的不尊重行为。尽管特朗普的危机叙事描绘了美国在世界中地位丧失的原因，特朗普却向那些他视为美国衰落的关键因素的民族主义强人表示尊重。例如，特朗普表示了对于中国的“爱”，特别指出“他们的领导人比我们的领导人聪明的多”；他还宣称，“普京比奥巴马有更好的领导素质”。这说明了特朗普对于政治精英缺乏领导力的不满。
上述情况表明特朗普使用了统一的修辞方法组织他的语言，明确了“我们”和“他们”的分界线。具体来说，特朗普依赖于3个修辞策略：基于道德腐败和种族主义的抨击；使用负面词汇批判政治对手；将政治对手的行动标签化为可怕和破坏性的行为。
特朗普：追求平等第一
特朗普的竞选活动侧重于通过言辞在“真正的”美国人民和他们的敌人之间建立差异，使得两个团体形成隔阂。与此同时，特朗普的领导合法化策略主要将“人民”置于中心作为他政策议程的根本重点，这是他声称自己代表和服务的人民的理想。尽管特朗普在竞选活动中使用“特朗普式言辞”导向民粹主义，但他利用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是唯一一个将“人民”置于首位、能够扭转“危机美国”现状的选举选择。
正如图1所示，特朗普使用了“we-ness”的概念，诸如 “伟大” 和 “神奇” 之类的积极词汇来描述这个国家及其人民。其中，他将自己定位为美国人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他们问题的解决方案。正如上文显示的，特朗普使用危机叙事，将美国描述为一个处于危机中的国家。他以情绪化的民粹主义方式，将建制派和政治精英界定为“美国危机”的元凶，同时免除了“我们”对于“美国危机”的任何责任。
此外，特朗普战略性地调整了自己的语言以吸引听众，通过创造“we-ness”，以修辞的方式将他确立为“人民”中的第一人。他还巧妙的将自己定义为“我们”中唯一可以带领“人民”摆脱当前危机的人。特朗普通过在“我们”内部制造差异定位自己既在现有政治精英外，又在“人民”之上。为了实现他所说的目的，特朗普利用了双重沟通策略，一方面表示要脱离建制和现状，强调国家需要有新的领导层；另一方面他做出了很多被评论家认为是妄想的事情，强调自己是有丰富知识和批判性思考能力的人。
三、在民粹主义危机叙事语境下的本体安全
本体安全是由精神病学家RD Laing创造的概念，指的是个人在现实中的存在感和连续感。Anthony Giddens进一步发展了这一概念，强调了在世界中保持秩序感和连续感对于本体安全的重要性。我们依靠环境中的联系性和稳定性，来感受到本体安全。本体安全是在没有焦虑和危机时才存在的，这使个人能够信任自己和环境的恒定性和可预测性。
然而危机叙事会破坏我们对于环境的认识，从而消除了我们的稳定感，并可能导致焦虑和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会促使个人通过常规化的行为寻求确定性。因此，民众通过选择回归到熟悉的事物来帮助他们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通过使用不同的修辞和叙事方式，会影响民众的理智和本体安全来影响他们的政治行为。
渲染的“危机”也增加了认知封闭的需要。认知封闭是指心理倾向于为复杂问题寻求快速而明确的答案，以减少模棱两可和不确定性。当认知封闭需求增加后，人们对寻找眼前问题的解决方案的紧迫感和焦虑感增强，导致人们采用更加僵化和简单的思维模式，为危机提供简单的解决方案或替罪羊，从而影响到他们的选举行为。
四、结论
语言从来不是无辜的，政治行为者通过不断改变修辞方式来呼应民众的情绪。“特朗普言辞”也不例外。“特朗普言辞”的核心是一种安抚政治，依赖于创造本体不安全感，并承诺民众消除这种不安全感。特朗普在演讲中涉及夸大美国的问题，批评政治机构，并将国内和国际领域划分为对立阵营。从而利用许多选民的日常认知和倾向，以促使选举行为朝他有利的方向转变。
本文分析表明，政治行为主体选择如何通过言辞合法化其领导权利，以操纵个体的心理特征，并为短期政治利益加剧民众对于现有的社会经济不满。尽管在通过语言手段动员听众方面存在局限性，但特朗普的民粹主义危机言论仍应被视为他选举胜利不可忽视的部分。
转载编辑：蒋滨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