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远是我国著名的无党派爱国民主人士、社会活动家,战争年代,他捭阖纵横于蒋介石、李宗仁之间,参与筹划了反蒋、助李宗仁竞选“副总统”、逼蒋下野、与共产党和谈等重大历史事件,是当时的风云人物。1965年,程思远成功地帮助在海外飘零十余载的李宗仁回国,为党的统一战线工作史写下了辉煌的一笔。
程思远回国后,党中央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工作,“运动”就爆发了,但在周恩来的保护下,他没有受到冲击。1972年,全国政协直属学习组全面恢复学习,经有关方面同意,程思远参加直属组的学习,每周两三次的学习,他次次必到。由于程思远身份特殊,他不像学习组的其他成员,多年来经历过各种政治运动,因此刚开始参加学习时,他都是只听而不发言,时间长了以后,他的发言也都是谈国际形势,避开国内的事情。1976年1月,周恩来病逝后,“批邓”逐步公开化,暴风骤雨随即劈头而来,出人意料的是,参加政协直属组已5个年头、很少发言的程思远,却在此时站出来放了“头炮”。毛主席、周总理在去年四届全国人大,对国家领导机构已做了人事交替的安排,这是一件大事。但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国内政治局面仍不安定,特别是自周总理病逝至今,明确开展了这场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全国风起云涌,再度陷入混乱。像我这种不了解内情、心中又放不下、神经又脆弱的人,真是经受不了呵,我的血压也由原来长期正常的130/80,升到160/90,那是夜不能寐的恶果啊!我还听来人讲,最近四川省大字报上街,炮轰中共四川省委,公开点了四川省委主要负责人的名,而且指名邓小平是后台,提出再度打倒邓小平。我听到这些消息,很不理解,心里非常难过!
在当时的情况下,程思远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番话,是何等犯忌!学习会的主持人王芸生马上宣布休息一刻钟。梁漱溟在休息时劝程思远说:“程公,你的问题提得好,但这是我们这些党外之人无法知晓的难题!要解答,也得请共产党内的高人。我看现时今这样的高人难请……”会后有人找主持人于树德反映,说程思远情绪不对头,需要对他“帮助帮助”。于树德听后说:“程思远先生今天的发言提出的问题,所表示的困惑,我看可以理解。最近几个月来的政治学习,形势发展变化如此迅速,请问在座诸公,有几位跟得上趟?又有哪几位能回答清楚程公今天提出的这几个问题?我以为,我们是内部学习,讲自己的心里话,提出自己解不开的问题,是允许的。当然,我们在学习组会上内部说的话,也不必到处随便外传,免得被人误会,引火烧身。”经过于树德的一番“消火”,不知“深浅”的程思远才未被“烧身”。1976年4月的“天安门事件”后,邓小平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此后政协直属组的学习更偏重于马克思主义对无产阶级专政在理论上的阐述,并尽可能避开联系当前的斗争。但在6月11日上午的学习会上,程思远再次放出一枚“炮弹”,他说:我想诸位一定读过美国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写的《斯大林时代》那本书,最近我又重读了一遍。这本书中讲到,自1937年开始的苏联肃反运动,居然把70%的联共十七大代表逮捕或处决……多少年过去了。二次大战后的日本、美国、西欧都有材料揭露出来,原来苏联当年肃反运动的开始,是希特勒情报部门利用了一个白俄分子保存的一封苏联元帅图哈切夫斯基的亲笔信,伪造了文件,又把这些材料搞到苏联内部,于是才有了这场损失惨重的运动。现在看,作为伟大马克思主义者的斯大林,也难免上当受骗。这一血的教训,沉痛而深刻呵!
会后再次有人对于树德说:“程思远忽然冒出这段政治故事,是什么意思?‘醉翁之意’在哪一点?”于树德听后说:“程思远这个人从国外归来不久,就赶上‘运动’。这之前的政治运动,他一个也没有参加这。因此对他的要求,不能与我们一个样,应该允许他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比如昨天他讲的那番话,我看大家就不要联想太多。我的看法,程公这个人就是好表现自己知识渊博,看了那么一本书,就要显示显示,恐怕没有别的意思!我们的学习,还是各讲各的,不必理他,就当听了一段历史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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