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奔海万千里,两记呼楼六百年
一副对联串联起了阅江楼与《阅江楼记》背后的故事,《阅江楼记》是在何背景下写成的?关于《阅江楼记》的轶事还真有不少,小编在就来盘点一二。
“孤行喵_”摄
想想这事儿要从哪说起好呢?
就从洪武七年说起吧,那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春天,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一片祥和气象。
开国皇帝朱元璋厌倦了局促的宫廷小天地,厌倦了山呼万岁、事事随顺的群臣。闲坐在宫廷的东黄阁上,他想啊,想起了当年郊外龙湾狮子山,在那里他指挥军队以少胜多,大败陈友谅,那可真是一块宝地!
朱元璋那是越想越激动,一股豪情打破了春日的慵懒气氛,一个规划冲撞着他的心扉:何不在此兴建观光高楼?建好高楼,他既可以带着臣子们一起怀想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丰功伟绩,又可以登高望远,咏物抒怀,顺便,再让大臣们看看长江,聊聊大臣绩效考评、六部全年度规划、本朝未来展望什么的,岂不美哉妙哉?
至此,高楼的形象在他心中愈发清晰,连名字都想好了——阅江楼。
皇帝亲自写了《阅江楼记》
准备建楼,那就要郑重其事的宣告一下大家吧,朱元璋亲自写下一篇《阅江楼记》:
“乃于洪武七年甲寅春,命工因山为台,构楼以覆山首,名曰阅江楼。”这就是告诉大家,皇帝想建楼了,不仅如此,再往下皇帝开始不吝辞藻、正儿八经地描述阅江楼的样子了:
“今楼成矣,碧瓦朱楹,檐牙摩空而入雾,朱帘风飞而霞卷,彤扉开而彩盈。正值天宇澄霁,忽闻雷声隐隐,亟倚雕栏而俯视,则有飞鸟雨云翅幕于下。斯楼之高,岂不壮哉!”
什么意思呢?
——“现在楼是建成了,碧绿的瓦,红色的柱,飞檐凌空而插入云霄,朱帘被风吹起而卷入霞光,打开红彤彤的窗扉则满眼是流光溢彩。此时正值天朗气清,忽闻雷声隐隐,很快凭着雕栏而俯视,则看到群鸟密如云雨,展翅而飞,铺天盖地如幕布展于山下。这座楼如此之高,多么壮观啊!”
布置小作文,每人都来一篇吧!
虽然贵为天子,朱元璋并没有被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所陶醉,尚未利令智昏。他想,光自己一个人还不行,办大事还得人多,集思广益,集中臣下的智慧,尤其是听取不同意见、反对意见,才能思虑周密,做出正确的决策。
朱元璋一拍脑袋,好主意来了,他把自己兴建阅江楼的计划告诉大臣,让手下的文臣每人都交一篇小作文,让大臣们各凭本事,直接每个人都写一篇《阅江楼记》。
群臣哪敢不从,纷纷驰骋文思,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描绘了想象中的阅江楼的宏伟壮丽,顺便歌颂歌颂天下太平、皇帝英明等等,也就是说,在当时,至少存在那么十……七、八篇角度各异、水平参差的《阅江楼记》。
朱元璋捏着鼻子,读完几乎所有“马屁”,发现一代文章宗师的宋濂所写的《阅江楼记》称得上是可圈可点,一边是对登“楼”的具体想象和描述,与其说登“楼”,不如说是登山。“登览之顷,万象森列,千载之秘,一旦轩露。岂非天造地设,以俟大一统之君,而开千万世之伟观者欤?”
宋濂也是略显夸张,仿佛只要朱元璋登上狮子山,就可以纵览当时整个“朕的江山”的面貌,所有的奇观宝藏都可以一览无余。其实看现在狮子山的海拔是78.4米,是非常适合日常小锻炼,强身健体,信步登来的山,在六百多年前应该也不会改变多少。不过,以此来形容明朝大一统后国家焕然一新,玉宇澄清倒是可以理解的。
宋濂画像。来源:《百家讲坛》视频截图
宋濂一边帮朱元璋进一步怀想当年打胜仗的英姿,“当风日清美,法驾幸临,升其崇椒,凭阑遥瞩,必悠然而动遐思。见江汉之朝宗,诸侯之述职,城池之高深,关阨之严固,必曰:‘此朕沐风栉雨、战胜攻取之所致也。’”也就是说呢,“每当风和日暖的时候,皇上的车驾降临,登上山巅,倚着栏杆远眺,必定神情悠悠而启动遐想。看见长江汉江的流水滔滔东去,诸侯赴京朝见天子,高深的城池,严密固防的关隘,必定说:‘这是我栉风沐雨,战胜强敌、攻城取地所获得的啊。’”
这简直就是夸到皇帝的“心巴”上了,他在歌功颂德的同时,一边还小心翼翼地写了几句劝谏皇帝的话,希望皇帝在登览阅江楼时处处想着江山社稷和人民:览“中原之广,益恩有以保之”;望“四陲之远,益思有以柔之”;见“万方之民,益思有以安之”。宋濂靠着水平不俗的“吹拉弹唱”,文章不仅在当时广受赞誉,后来还入选了《古文观止》,现在被刻在全国最大的汉白玉碑刻上,现在你来阅江楼,就可以参看一二。
“奇异天象”背后的故事
朱元璋安排了一批工匠来到山顶,平整了土石,在狮子山顶修建了建楼用的“平砥”,也就是地基。
然而就在此时,事情发生了变化,展开来讲,就是皇帝的心态变了。
心态转变的如此之快,似乎有很多原因,有一说:发生了日食——这在古人看来可不得了,说明帝王做了错事。有一说:是因为当时正在修建南京和中都凤阳的城墙,导致明朝财政紧张,一时无力开工。有一说:当时朱元璋身体也有些不好。除此之外还有说:当时还有元朝余党,沿海的倭寇,昆明未平,太湖水灾……
朱元璋纵然想建,却终究不能建了,他为了给自己圆回来,还写了一篇《又阅江楼记》,“今年欲役囚者建阅江楼于狮子山,自谋将兴,朝无入谏者。抵期而上天垂象,责朕以不急。即日惶惧,乃罢其工。”找了一大堆说得过去的理由:一是上天托梦给他,诫示稍安勿躁,这事儿急不得,阅江楼之建不妨从长计议;二是仔细捋捋,新朝初始,千头万绪,应该先抓紧迫切需做的大事。
顺便还批评了一下群臣,“朕闻昔圣君之作必询于贤而后兴噫,圣人之心悠哉,朕尝存之心虽万千之学犹不能仿,今年欲役囚者建阅江楼于狮子山自谋将兴朝无人谏者,柢期而上天乘象责朕而不急即日,惶惧乃罢其工,诚令诸职事忘为自尊不觉述而满章故序云。”反正呢,话都是给皇帝说的。
所以,在见诸文字,流传有序的文史典籍中,共有两篇《阅江楼记》,相映成趣,不失为文史资料中一则佳话。这两篇《阅江楼记》之外,还有一篇《又阅江楼记》,而当初那些大臣们写的数篇命题作文《阅江楼记》,终究因为年代久远,以及可能确实写得一般,在大浪淘沙般的匆匆岁月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2001年9月,明朝皇帝没建起来的楼,南京人给建起来了。现在,我们有幸登临至阅江楼之上,大可以想象太祖皇帝当年几番畅想又踟蹰之情,滚滚长江东逝水,城头变换大王旗,而今日风景更胜当年。也可以与宋濂一道,品鉴这“见两岸之间、四郊之上,耕人有炙肤皲足之烦,农女有捋桑行馌之勤,必曰:“此朕拔诸水火、而登于衽席者也。”耕夫有耕夫的烦劳,农女有农女的辛勤,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登上阅江楼,放眼远望,浩瀚的大江风光一览无余,高楼之下,自有世间万物依自己的规律运行,万家灯火袅袅点燃凡世的幸福,遥想太祖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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