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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全景证人
——重读北岛《过冬》
党 剑
北岛是一位天赋异禀的诗人，他有一种能将时代气息在自我身上找到特定爆发口的惊人的能力，这种气象对于一个杰出的诗人来说甚至是决定性的，有的诗人写了一辈子诗也不知这种决定性的阳光中的烈酒，更遑论深究于此。
对于七十年代生人来说，北岛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是无法重返的理想主义年代的诗歌英雄。现在，让我们内敛感情，阅读《过冬》。
醒来：北方的松林——
大地紧迫的鼓声
树干中阳光的烈酒
激荡黑暗之冰
而心与狼群对喊
北方的树林里已经擂起了大地的战鼓，阳光正在融化黑暗的冰，春天已不再遥远，我们的诗人正“心与狼群对喊”。这是为什么？
风偷走的是风
冬天因大雪的债务
大于它的隐喻
乡愁如亡国之君
寻找的是永远的迷失
因为风并没把寒冷带走，因为“风偷走的是风”，冬天因为大雪的“债务”更寒冷，乡愁寻找到的竟是永远的迷失，一声“永远”道出了多少遥遥无期的迷惘和愁绪！
大海为生者悲亡
星星轮流照亮爱情——
谁是全景证人
引领号角的河流
果园的暴动
那么谁来见证冬天发生的一切？当春天将要来临的时候谁来引领号角般的河流？又有谁去催生果园里的万紫千红？谁是全景证人？这一切的问，诗人问而不答，给我们留下了宏阔的想象空间。
听见了吗？我的爱人
让我们手挽手老去
和词语一起冬眠
重织的时光留下死结
或未完成的诗
最后一节里诗人流露的情感依然是悲哀：虽然冬天就要过去，可我和爱人只能手挽手老去，和词语一起冬眠，只能让那重织的时光留下死结或未完成的诗。
总体上把握，北岛的这首诗承继了他后期意象诗的特征，句式逻辑间的联系更加隐秘而不落窠臼，在过渡总有出人意料的意象来合理地把诗带入到更幽远的光芒中。
北岛的这首诗是杰出的，技术精熟纯正，情感恰当真实。
当第一次在《收获》上读到，就被其中浓烈的情感以及良好的抒情自我控制力深深地吸引住，心里就觉得这样的文字，就是诗，才是诗。
这首诗体现了汉诗才有的那一种典雅，这可能是诗人在对母语的一种深深的眷恋之下才被唤醒的一种内心的彻底皈依所致。也许，这种内心的皈依只有他乡的游子才更能感受得切实，悲伤就化作强烈的复杂的乡愁，种能与不能的两难里，诗便非常自然的作为一个接纳与承担的能量。
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首诗在技术层面上已达到凌波微渡的境界，诗歌的文本里，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这种不突出却置换了一种更大的平衡，诗歌的每一个意象、词语与句式的使用和安排，都超越或提升了阅读者阅读文本时所延展产生的预期，这种预期具体到每一个阅读当下的心理选择，则会衍生得更为丰富。显然，正是这样一种超越在一首诗中的具体落实，才使得文本能超出阅读者的每一个读者的阅读审美预期，在这样一种纳博科夫似的作者与阅读者的较量中，诗人所取得的胜利，也显示了诗歌本体特征的胜利。
我想，也许正是这些技术与情感双臻的诗，大有可能给诗人带来更多的经典，因为这首诗抒发了一个游子真实深沉复杂的赤子心声。
就诗人而言，这样一种充满悲情的遭遇的发生，也许内心世界是非常矛盾的，但是却在无意之间成全了诗，必然的偶然之间，成全了这些注定不朽的文字。
行文至此，我心里充满了深深的“黑暗之冰”，充满了沉沉的悲，但是并不妨碍我一样想到了匈牙利诗人劳德诺提和他伟大的诗：“我的歌虽被禁唱/世界必将重建/在那些建起地/我的歌声会再响起……”
代表作品
作者简介
党剑，陕西省富平县人，生于1971年，著有诗集《纸上的道路》《党剑的诗》《黎明之路》等。
人生来孤独
却渴望拥抱相似的灵魂
END
《黎明之路》
党剑 著
中国书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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