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日本人是2001年春天。
当时,我在厦门的一家台资企业上班。
那一天,公司总经理告诉我,来了一个日本客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中午吃完饭,总经理让我陪这个客户,到厦门鼓浪屿逛一逛。
我不会说日语,他不会说中文,我们之间只能用简单的英语进行交流。
在路上,我发现,他做了一个让我十分费解的小动作:他的烟抽完之后,总是把过滤嘴摘下,放进牛仔裤的口袋,剩下的一点点烟头,则扔进垃圾桶。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都扔进垃圾桶,多省事呢?为什么要故意分开?
他的回答是这样的:
“烟头是烟叶这种植物做的。把它扔进垃圾桶,填埋之后,它会很快降解,变成土壤的一部分。这就是‘来自自然,又回归自然’。过滤嘴则属于化工制品,填埋到土地之后,只会永远滞留在土壤里,影响土质。日本国内有专门处理过滤嘴的环保机构,我要把它带回日本,不能让它永远留在中国的土壤里,影响中国的土质。”
天哪,人家日本人到中国来,都如此爱惜中国的环境。我们中国人自己呢?
2018年7月,我第一次独自到日本旅行。
晚上九点多到达日本大阪。
天色已黑。我从大阪机场坐高铁到达酒店附近的地铁站。走出车站那一刻,我彻底晕了。
到处是我看不懂的日语招牌,而且日本人大多数无法用英语交流。
我打电话到酒店前台,却根本听不懂前台说的酒店地址,我也无法告诉他们,我的确切位置。
夜色越来越浓,我越来越慌。
然而,整整两个小时,我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仍然找不到北。
我想打出租车,可是,又舍不得花钱,因为日本的物价,相对于中国国内而言,实在是太高了。
已经晚上将近十一点了,大阪街头的行人慢慢变少了。
正当我越来越感到茫然无助之时,我突然想起,何不把酒店的订单截图下来,给日本人看。让他们帮我打电话,告诉酒店前台,我所在的确切位置,让酒店派个人过来接我呢?
此时,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日本大叔路过我身边。
他穿着白色衬衫,深色西裤,脚上一双黑色皮鞋。
这是日本职场人士夏季的典型着装。看得出,他刚刚下班,正在赶着回家的路上。
看到我求助,他马上停了下来。他不会英语,但是,看到我大包小包,加上一脸的焦虑,他一下明白了我迷路了,正在向他求助和问路。
他二话不说,接过我是手机,看了截图上面的地址,然而,拿起自己的手机,给酒店前天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问清了地址,他仍然担心我找不到路,用手比划着示意我,他亲自带我到酒店。
7月的大板,哪怕是夜晚十一点多了,天气仍然炎热如火。
在陪我走向酒店的路上,我似乎能听到这位胖乎乎的日本大叔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微微颤抖,汗水不停地从肉里渗出往下滴。
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晚上十一点办左右,他才把我送到酒店。
我一个劲地用简单的日语给他道谢,并提出与他合影留念。
他对我摇摇手,笑眯眯地拒绝,继续赶路回家。
从酒店走到地铁站大约要将近二十分钟,我不知道他是否错过了末班地铁。
在大板街头,我经常找不到路,往往只能求助街头路边的私家小店。
有时候,我想日本店家问路,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这时,店家会毫不设防地把我请进柜台后面的房间,打开谷歌地图,直接帮我搜出地址。
这还不算,他们会继续帮助我把地图打印出来,并在上面用红笔标出路线,在我要去的目的地上面,画一个大大的红圈。
在大阪那几天 ,我碰到好几位如此善良的店家。
如果实在搜不出地址,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们竟然会一脸歉意地跟我连声说几个“すみません(对不起)”,仿佛是他们欠我什么似的。
我不敢说,我对日本人的认识,有多么的权威,但是,在有限的个人经历中,我遇到的日本人,大都非常友善。
我的直觉和理性都在不断地提醒我,我们不要活在仇恨之中。我们真的有必要把过去的日本人与现在的日本人做一个区分。
不能因为现在的日本人的爷爷奶奶辈曾经犯下的历史错误,而不分青红皂白地仇恨现在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