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九龙江畔偏僻小山村的老家,三面环山,山上石头丛生,农作物和果树都难以存活;适合耕种的田地又少,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父亲是一名退伍的炮兵,长得人高马大,力气一大把,是干农活的好手。他吃苦耐劳、纯朴善良、热心勤快,众望所归被举荐为生产队队长,成为了我们村最靓的仔,外号“大个子”。
家里孩子多,都在读书,出工率低,每年年底都要花钱买工分才能平账。钱这东西在七十年代那可是奢侈品,对于填不饱肚皮的农民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为此,父亲承包了生产队牛棚的清扫工作,因为是重活累活又要起早摸黑的干,工分还少,大家伙都没兴趣,这项工作才落到父亲身上。每每在天刚破晓之前,寂静的小山村还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迷雾中时,父亲便轻手轻脚的起床了,肩挑双桶手带铲子和竹帚,迎着凛冽的寒风开始了一天辛勤的劳作。除了完成生产队安排的农事,父亲还在池塘边上开垦出一畦菜地,种上当季菜蔬以供家用。由于生产队分发的粮食数量有限,根本无法满足我们一大家子的需求,农闲时,父亲也会带我们到附近山丘垦荒,种些黄豆、花生、芝麻之类作物,到集市上出售,用以缴交学费和购买急需生活用品。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长得五大三粗的父亲还是位文艺男青年。犹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围着小小的煤油灯,父亲教我们唱革命歌曲时的情景:“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我是一个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打靶归来》、《我的祖国》、《社会主义好》。雄壮的歌声久久地回荡在小村庄的上空,引得村里的小伙伴们成群结队来我们家旁听,父亲感到非常的骄傲!直言自己在部队“扫盲班”两年的学习没有白费。
分产到户后,家里的境况有所改善,我们家也拥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父亲是一名种菜好手,每年冬天,菜园里都会种上好多白萝卜和大白菜,白萝卜自制成萝卜干,是一家人一年的主菜;大白菜一般都卖到镇上的化工厂或者钢铁厂,那里食堂需求量大。我的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随着父亲去卖菜:父亲开出他那架特制的大货架自行车,装上两筐百来斤的大白菜,然后将穿着清新脱俗的小棉袄、系着粉色小手帕、头上挽着小揪揪的我抱上车架,开拔,进城去。卖给工厂食堂的又白又胖的大白菜一斤才二分钱,尽管如此,每次卖完菜后,父亲都会给我买一根油条。吃着油条,我都会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
家里的大兄长姐通过勤学苦读金榜题名后,父亲放言:“谁要是不努力学习就回来继承三间茅草屋和那头老黄牛!”胸无大志的我压力山大,老黄牛一直是我心中过不去的槛!原因无他:放牛途中,老黄牛和村里的牛霸干了一仗,一气之下把我拖行了一二三五里路,两只小手都被磨得血肉模糊了还不敢放手,这、这牛丢了可是摊上大事了,丢不起啊!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明月中……“老黄牛”便成了我一生的梗。爱看小说不够热爱学习的我终究煎熬了好几年,一直到高六时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如愿以偿地领略到了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狂喜之情。期间父亲更是言不由衷的把“老黄牛”牵出来说事了好几回,震慑效果杠杠的。我暗戳戳地给父亲点了三十二个赞,我给他打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他骄傲了。
父亲如今已经八十八岁了,常年的体力劳动和乐观豁达的性格让他比同龄人彰显年轻,而且体格壮硕,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八,着衣却要185码的才合身。前几年,国家下达退伍军人优享政策:父亲现在每月都能领到一千多元的固定工资,还有医保福利待遇,就是看电视都不用缴交收视费。父亲开心得像小孩子一样,声称余生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用来见证共和国的强盛!见证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城里的月光不如老家皎洁,城里的空气二氧化碳含量高,城里的人情比较淡薄……总而言之,城里的一切对父亲来说都是无法融合的。母亲逝世后父亲坚持独自居住在老家,生活自理。兄弟姐妺们轮流着回去探望父亲,给他增添些生活补给,陪他唠嗑唠嗑。
父亲所在,皆是家的方向。父亲!父亲!您用半生的辛劳换来我们如今的安康,我们将用余生的温暖陪伴您慢慢变老!
作者简介:张丽明,笔名橘妮。龙海区作协会员。热爱生活,眼中有光,心中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