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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走出Martin Place新地铁站口，步行几分钟就到了环形码头。这是悉尼人经常打卡的地方，它不仅是城市的繁华缩影，更是梦想与现实交织的梦幻之地。澳大利亚当代艺术博物馆(MCA Australia)，便静静地守候在这片蔚蓝与繁华之中，她是艺术与创意自由翱翔的殿堂，是城市文化的灵魂栖息地。
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落在艺术馆那现代而又不失优雅的建筑之上，与远处标志性的悉尼歌剧院交相辉映，两者仿佛是时间的对话者，共同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故事与梦想。海港之上，碧波荡漾，海鸥翱翔，每一缕风都携带着海水的咸香与自由的气息，这无疑为我们的艺术之旅平添了几分灵动与惬意。
艺术博物馆的三楼，正在举办杉本博司的“时间机器”摄影展。我们三人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奔这个展览而来。听说，这个展览今年3月至6月在北京展出了三个月，反响强烈。
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是一位著名的日本摄影师和艺术家，1948年出生于东京。
日本摄影黄金年代肇始的1970年，杉本出走美国，到洛杉矶艺术中心学习摄影，获得学士学位。之后，杉本开着野营车横跨北美大陆来到纽约，经济紧张的他与妻子在SOHO区经营一家名为MINGEI的日本古董店，借由这家店认识了野口勇、唐纳德·贾德和丹弗·莱文等简主义和观念艺术运动的核心艺术家。而收集和拍摄古董的工作，也演变成了他贯穿一生的创作线索。
杉本博司的摄影作品融合了东西方的史学、哲学和美学，将摄影提升至艺术品的层次。他的创作主题包括时间、记忆、梦想以及历史，常常通过长曝光技术来捕捉流逝的时间，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摄影风格。除了摄影，他还涉足室内设计、歌剧舞台、神社等建筑工作，被誉为“最后的现代主义者”。
在当代摄影的群星中，杉本博司无疑是独特存在。对他来说，摄影是唯一适合保存和描绘时间流逝的方式，就像一种时间机器。通过杉本博司的镜头，我们得以窥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一个充满哲学意味和艺术美的世界。
千百年以来，人类一直在思考发明时光机的问题。事实证明，杉本博司掌握着答案——“我一直认为相机是一种时间机器，我不是在看未来，我是在看过去，回去研究人类和人类文明的起源。”摄影捕捉的不只是一个瞬间，还捕捉到了历史、地质时间、永恒的概念和时间本身。
步入馆内，一股浓厚的艺术氛围瞬间包裹了我们。外甥女蕴子，这位从艺术殿堂走出的青年才俊，自然成为我们的向导，引领我们穿梭于一幅幅震撼心灵的摄影作品之间。那些定格的瞬间，有的捕捉了时空转换的鬼斧神工，有的则深刻揭示了人性的光辉与暗影，每一张照片都是摄影师心灵的独白，让我们在静默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共鸣。
本次展览展出了杉本博司20世纪70年代到近期的百余件重要作品，分为11个系列，分别为：
我最感兴趣的是《肖像》、《佛之海》、《剧院》、《闪电原野》、《海景》和《光学》等系列。
见到《肖像》系列，我起初认为这是面对真实的人物拍摄的，外甥女蕴子告诉我，这些作品是以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人物蜡像为模特摄制的。作为历史面具的肖像进入了观者视线，被喻为“复制的复制”。如“戴安娜王妃”、“亨利八世与他的六位妻子”和“萨尔瓦多-达利”拍得真人一样，栩栩如生，很有感染力。
初看《佛之海》，觉得很普通，这不就是寺庙里常见的佛像吗？
蕴子介绍，这组系列作品不是用我们常见的手法摄制的。作品反映的是日本国宝级殿宇三十三间堂的1001尊千手观音。杉本历经七年申请、两次被拒以后，才在1995年获得拍摄许可。
金灿灿的佛像是平安时代才能看到的奇观。清晨五点，晨曦透过格子细缝洒落在殿内的佛像上，杉本博司抓住了这个时间点，经多次拍摄得以成功。
这其实是杉本在寻找能够连接远古和当下的机会，他想要拥有却只能用摄影偷取的景象。杉本在《末法再来》中提到千体佛是，“在信仰已经消逝的现世，深陷在错误时代淤泥之中的我，脑中开始浮现自己成为佛像的姿态。”在重构“灵光”的尝试中，将那些遥远之物通过摄影完成时空的凝固和流动。
剧院，是人们常去的地方，是一处邂逅景观的场所，也是一个吞吐人流的容器，承载着流动的人类集体精神和记忆。杉本的《剧院》系列是对“时间”的探索。他使用大幅面胶片相机，当电影开始时便按下快门、打开光圈直至放映结束，这个过程中被完整记录，被其称为“被曝光的时间”。
杉本博司认为电影因一帧帧静态图像迅速播放时产生的残影而生动，这种动态幻觉犹如沉静在萨满仪式般的一场梦中，而在他梦里，荧幕似白色矩形。于是，杉本博司尝试让相机在空无一人的影院中“观影”，他根据影片的时长设置曝光时间，转瞬即逝的一帧帧图像浓缩到胶片上后，最终长达一两个小时的曝光外化成了他猜想到的白色矩形。展览中切片灯下发光的银幕“既是一切，又是虚无，虽然空无一物，但却充满了残影”——这便是相机能看到，而人永远无法看到的画面。
杉本博司在1970年代的纽约就开始了实现白色银幕的技术探索，“剧院”系列由此拓展，到“废弃剧场”（2015）已有四十年的跨度。相机作为时光机记录了这些年间城市与建筑物的新陈代谢，也见证了一位摄影师对存储时间记忆的执着。
《海景》系列最早起于1980年他居住在纽约时期的一次思考：“今人看到的一切是否与史前人类一样？”
令人沉思的图像描绘了澳大利亚、意大利、英国和日本等多地拍摄的海洋的日与夜。蕴子说，这些照片看似简单，仔细看，可见波纹起落，敛迹，有大海的动感，它是经过长曝光后漫在画面上形成了残影，自然的记忆被存储在空阔裸露的海景中，地平线切割了海与天，没有任何视觉上的干扰，专注水、空气和阳光的相互作用。在杉本的镜头前，留住的不仅是一幕大海或一段时光，还有他对历史的浩瀚想象。
这一系列作品是杉本博司执着于时间倒错、记忆浓缩的开始，而这份执着来自他内心深处对祖先和人类自我意识的思考：在人类拥有建造城市文明的意识之前，人类祖先看到的海景是否如此？当人意识到自我时，海景是否依然细腻深远？未来的人们也将看到同样的景色，感受到相似的情绪吗？
《闪电场》系列则是杉本抛弃了照相机，在暗房中手动连接电极，用40万伏特电击的电流模拟闪电，将图像直接曝光在底片上。黑夜，原野，树木，闪电，黑白的影像和电流诉说着生命之花的起源……
《光学》系列是杉本受牛顿光学实验的启发，50年间创作的唯一彩色系列作品。凭借近似绘画的质感，使观者沉浸于抽象的色彩中。在模糊摄影与绘画的边界中，丰富人们对真实世界的感知。
杉本博司的摄影观念与方法扩展并重塑了人们关于摄影如何记录时间、光线和空间。其主题就是“无尽的刹那”。
“无尽”与“刹那”是一组极美的矛盾修辞（oxymoron）：时间既是转瞬即逝的，也是永恒的。时间这一命题存在于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所有作品中，于他而言，创作的前提是承认时间是一种人类社会的建构。而相机是他用以理解时间、重塑现实的媒介；相机作为时间机器，带领他进入过去或未来的时空，为他暂停时间，收集人类社会的精神记忆。现实与时间一样同为社会建构，所以杉本博司从不轻信自己目之所见，也从不试图掌握现实，他的作品既纪实又虚构，发人深省却又暧昧不明，将矛盾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杉本博司的摄影展通过其独特的视角和手法，为观众提供了一个关于时间、记忆与现实的深刻反思。他的作品不仅是对视觉艺术的探索，也是对人类情感和历史的深刻洞察。通过长曝光、模糊处理等技巧，杉本博司将观众带入一个既真实又梦幻的世界，让人不禁思考关于存在、记忆与遗忘的问题。
纵观杉本博司的展览作品，时间是一个核心主题。他通过摄影这一“时间机器”，捕捉并定格了那些稍纵即逝的瞬间，使得这些时刻仿佛被赋予了永恒的意义。他的摄影不仅仅是记录，更是一种对时间的重塑和解读。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对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现在的感悟。这种对时间的处理方式，使得每一幅作品都充满了哲学意味，引导观众去思考时间的本质和人类在时间中的位置。
杉本博司的作品还体现了对现实的质疑和对真实性的探索。他通过模糊处理和长曝光等技巧，打破了现实与虚构的界限，使得作品中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这种处理方式不仅挑战了观众的视觉认知，也引发了对现实本质的深思。他的作品让人感受到，现实与时间一样，都是人类社会的建构，而摄影作为一种记录手段，既能够揭示现实，也能够创造现实。
杉本博司的摄影作品深邃迷人，广受赞誉，曾在全球多个地方展出。他的创作理念和艺术实践体现了东西方哲学思想和艺术的融合，对媒介、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进行了拓展与重排。
值得一提的是，杉本博司还是目前健在的身价最高的亚洲摄影家。
《泰晤士报》公布20世纪200位最伟大艺术家排行榜中，杉本是日本4位上榜艺术家中唯一的摄影师，其他三位分别是：村上隆、草间弥生和已故的野口勇。
杉本博司1991年拍摄的《Black Sea, Ozuluce/Yellow Sea,Cheju/Red Sea, Safaga》， 在纽约佳士得成交，成交价为188.8万美元，截至目前，他的最高价纪录还未被刷新。他的成交价超过百万美元的作品至少有四幅，几十万美元成交的作品则无法统计。
摄影之外，他还是一位成功的古董商人、室内设计师、建筑师、演艺制作人甚至是料理店的店长兼主厨。他在文学领域也颇有建树，出版了《直到长出青苔》和《艺术的起源》两本文集。近些年，杉本活跃在艺术界的身份是装置艺术家……似乎所有一切都可被转化为艺术创作的手段与结果，如同在分岔路口往复徘徊，做出那个注定要选择的唯一选择。
总的来说，参观杉本博司的摄影展不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他的作品通过对时间的捕捉、对现实的质疑以及对环境和历史的反思，引发了观众对于存在、记忆与现实的深刻思考。
观看杉本的摄影作品，还有一种穿越时空界限的感觉，光与影巧妙交织，每一幅作品都在静默中诉说着各自的故事，引领着我们穿梭于不同的艺术维度。那些富有创意的照片，如同一部流动的视觉史诗，镜头下的世界或壮丽辽阔，或细腻温婉，每一张照片都捕捉到了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美好瞬间，让我们在凝视中感受到了时间的重量与生命的温度。
我们三人并肩而行，仔细欣赏摄影作品，时而聚精会神，驻足沉思；时而恣意点评，各抒己见；时而有所感悟，相视一笑，那份对美的共鸣，在无声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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