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锡全,历史学博士,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摘要:民国时期长江三角洲米粮贸易中存在着诸多类别的米捐,其征收主体、征收方式差异很大,由此带来不同省份之间、米业内部、米业与地方政府之间围绕米捐征收产生的利益分歧和矛盾冲突也错综复杂。种类繁多米捐的存在,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发达的米粮贸易密不可分。米业同业组织自主创设的米捐与时局不靖、地方政府控制力不强密切相关。米业同业组织还携手商会等商民团体,在地方政府屡次开征米捐时奋起折冲抗争,并最终取得部分乃至全部胜利,这表明在当时米业同业组织真正担当起了行业利益代言人的角色。南京国民政府“裁厘改税”政策付诸实施后,米捐虽被明令停征和取消,但仍在一定范围内继续存在。
关键词:民国时期;长江三角洲;米捐;米业同业组织;地方政府
米捐是晚清民国时期在南方产米省区乃至一些北方杂粮地区广泛存在的一种货物税,并且还是厘金制度最初发端之嚆矢。民国年间,在米粮流通运销过程中存在着种类繁多的米捐,关涉不同省份、政府、米业等诸多利益主体。各种米捐的征收主体和征收方式差异很大,由此引发的利益分歧和矛盾冲突也错综复杂。此前,学界对近代米捐已有所关注,但对长江三角洲米捐征收问题的系统探讨尚付阙如。本文兹依据丰富的历史文献,对1912—1937年长江三角洲米粮贸易中的米捐征收问题进行专题研究。总体而言,在此期间长江三角洲先后存在着江苏驻芜米捐、安徽帆运米捐、米石特捐、浚淞捐、志愿捐、码头捐、善后米捐、仁济米捐等诸多类别的米捐。其中,志愿捐、码头捐与浚淞捐联系密切,后来与浚淞捐合而为一,所以将其归入浚淞捐一并论述。善后米捐、仁济米捐、附捐、四厘捐等米捐,或因存在时间比较短,或因实行范围有限,本文不作过多讨论。下文集中探讨在江苏驻芜米捐、安徽帆运米捐、米石特捐、浚淞捐征收过程中,涉及的不同省份之间、米业内部、米业与地方政府之间产生的各种纠葛和博弈。
一
借地征捐:苏皖围绕米捐征收的博弈
1912—1930年间,苏皖两省围绕米捐征收问题产生的纠纷主要体现在江苏驻芜米捐、安徽帆运米捐这两种米捐上面。其间的演变脉络大致为:自民国元年至1920年代初,双方主要围绕江苏驻芜米捐多次发生争执和交涉;自1927年至1930年,双方主要围绕安徽帆运米捐发生争执和交涉。
1.“越境加征”抑或“移征就商”:苏皖围绕江苏驻芜米捐的争执
江苏在安徽芜湖设立米捐(厘)局征收米捐这一做法始于1895年。当时因镇江米市移至芜湖,为弥补下游江苏大胜关、大河口、泗源沟三卡厘金损失,署理两江总督张之洞派人前往芜湖设局,专门征收经上述三卡轮运出口之米厘。至1903年,安徽也开始在芜湖设立米捐总局,负责征收米厘、功德捐、筹议米捐等捐费,由米业三帮(米号、砻坊、米行)共同具结代扣代缴。由此可知,芜湖轮运米捐源于厘金,并且江苏驻芜米捐局设立在先,安徽米捐局设立在后。此为芜湖轮运出口米捐征收方面存在“一地两局”之缘起。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发后,江苏驻芜米捐局、安徽米捐局均曾一度被撤销。不过,这两个米捐局很快于次年恢复,并由此在苏皖两省间引发了第一波关于应否继续设立江苏驻芜米捐局的争执和交涉。
江苏省当局本拟自1912年8月6日起重新征收驻芜米捐,因安徽政商界反对,只好推迟至9月25日开始实行。是年前半年,安徽米捐局已在孙毓筠督皖时予以规复。至8月份前后,江苏方面也派员赴芜湖复设米捐局。首先反对恢复设立江苏驻芜米捐局的是芜湖广潮帮米商,其反对理由为:民国初建,所有从前秕政应一律革除以苏民困;加之芜埠屡遭水灾,继之以兵变,商民已困苦不堪;另外,此前芜埠计有30余家米商,近年来收歇停业者已居多数,现下所开者不过十数家。若再一地两局迭税重征,则苛政与前清无异,商民何以聊生。广潮帮米商还呈请安徽都督柏文蔚备文咨请江苏都督程德全,迅将江苏驻芜米厘局撤销以恤商艰。在此期间,广潮帮米商总董汤善福提请江苏省当局展缓至9月11日开办米捐。程德全以“宁垣军队需饷危急万状”为由,仅允准宽限一星期即于8月13日开征,并准许将平粜功德银1分5厘蠲免以示体恤,米捐正项及杂粮捐仍照旧章征收。随后,程德全又在电函中提及汤善福曾致函江苏驻芜米捐局局长陈渭,声称愿照旧章缴纳苏捐每石银5分。这表明在恢复征收米捐已为不可避免的情势下,广潮帮米商主要着力于争取江苏省当局将捐额降低。另外,芜湖广肇公所、潮洲会馆也在同一时期致电江苏省当局,请求停止“越境加征”米捐,以恤商民而重民食。程德全复电称江苏在芜湖征收米捐系属“移征就商”之举,并非“越境加征”,继而申述军饷无法筹措的苦衷,期望广肇公所、潮洲会馆向诸帮米商婉为劝导踊跃输将。
芜湖县临时议会接各米帮报告后当即转咨省议会,申述反对在本省米捐外添设江苏米捐一境两征的理由,请求省议会主持公道、据理力争。柏文蔚在致程德全函电中,以“广商极反对至不肯开斛,敝省议会及各团体人多有异言”为由,请求暂缓开办米捐。程德全复电介绍江苏在芜湖“移征就商”征收米捐的由来,并以安徽前都督孙毓筠任内所称“苏省米捐与皖省捐款事属两起,自可并行不悖等因,界限分明,于皖省毫无侵损”为由,对安徽省当局的请求予以婉拒。苏皖两都督为芜湖米捐一案各持理由争执不下,最后只好诉诸于中央政府裁决。其中,程德全在致北京电中以“该捐前已抵借洋款,一旦撤局更多棘手”为由,请求中央“竭力维持,据案驳复”。后经柏文蔚赴南京与程德全接洽会商,决定苏捐仍照旧征收。8月30日,柏文蔚电复程德全称:“勘(28日)电悉。米捐事,昨准国务院电暂行照旧征收,已由敝处派员前往劝谕商民照办矣。”31日《申报》披露国务院批复江苏省当局函电,称“双方已经解决,应暂照旧征收,以维抵借洋款之信用”。程德全拟照旧章再予酌减捐额以体恤商民。为便于与广潮帮米商接洽,程德全还特意委任广东人许炳榛为江苏驻芜米捐局局长。芜湖商会接柏文蔚及省财政司长史推恩来电后,特转知汤善福婉劝广潮帮米商照旧缴纳米捐。后经许炳榛与汤善福往返磋议,商定每石米捐额7分,杂粮出口为数无多,仍照旧征收。新征捐办法于9月25日开始实行。至此,苏皖之间围绕江苏驻芜米捐的争执告一段落。之后,芜湖政商界又于1916年底、1917年春酝酿撤销江苏驻芜米捐,不过最终不了了之。
1919年底至1921年春,苏皖两省围绕江苏驻芜米捐局存废问题又展开了长达一年半的争执和交涉。1919年11月中旬,安徽省议会议员汪钟祥以捐厘重复征收、米商负担过重导致芜湖米市衰落,加之苏皖两省辖区有别彼此不相统属为由,提议咨请省长转咨江苏省长迅将江苏驻芜米厘局撤销,并提请行知芜湖商会转知各米商停止缴纳江苏米捐。19日,安徽省议会大会公决,通过了上述提议。与此同时,安徽省财政厅拟在苏皖交界之和尚港设一米捐专局,以经征民船装运出口之米。至1920年初,安徽省长吕调元已照准省议会撤销驻芜米厘局动议,并据情转咨江苏省长。由此可知,安徽省议会的动议得到了省政府的支持。
对于安徽方面的上述动议,江苏省当局则向中央寻求支持,以维持现状。1920年代初,中央财政部额定江苏驻芜米捐每年共计大洋26万元。对于这样一大笔收入,江苏省当局无疑不会轻言放弃。江苏省长齐耀琳接安徽省长咨文后,即于1月15日向财政部咨请此事。其咨文称芜湖米厘本系江苏固有之捐,且由广潮各帮客商于装轮出口时报纳,并非征诸安徽贩商。而安徽贩商从前运米赴镇江销售时,应完纳大胜关、大河口、泗源沟三道厘捐,现转而在芜湖就近贩卖,既可节省运费,又毋须自行纳捐,分明是减轻了负担。为此,江苏当局提出应“循旧办理”,并提请财政部备案,由财政部咨行安徽省长令行芜湖商会一体知照。30日,财政部咨复江苏省长驻芜米捐局“准予循旧办理”,并相应咨行安徽省长查照办理。至2月底,江苏省长直接咨复安徽当局,称“此项米捐设立已久,仍请保存,以维苏省厘税”。
安徽方面对上述结果显然不能满意。5月底,省议会仍在力争将江苏驻芜米捐局撤销。不过,从此后的局势演进来看,其努力应属不得要领。至1921年4月2日,关于江苏驻芜米捐一案,财政部依然咨行安徽省长“循旧办理”。由此,江苏驻芜米捐局得以继续保留,并一直维持到1930年。是年底,鉴于国民政府定于1931年1月1日实行裁撤厘金及类似厘金之交通附加捐,并令各省不得以任何理由请求展期,江苏省政府奉令后即饬财政厅遵照办理。江苏省财政厅随即下令驻芜米捐局依限裁撤。这样,存在35年之久的江苏驻芜米捐局由此终结。
2.苏皖围绕安徽帆运米捐的争执
除了江苏驻芜米捐之外,苏皖两省还围绕帆运米捐发生多次发生争执和交涉。如前所述,清末至民国年间,安徽本来在芜湖设有米捐局,对于出口米粮,只征轮运,不征帆运。商民见帆运米粮可免捐,大都舍轮运而就帆运,以致芜湖米市逐渐衰落,原有米捐大受影响。1926年秋,为维持芜湖米市、杜绝皖米绕越偷漏米捐并补充军费起见,安徽省当局援照江苏在芜湖借地设立米捐局成案,咨请江苏省政府准予安徽在南京大胜关附近设立米捐局以征收帆运米捐,原有的芜湖米捐局被称为轮运米捐局。安徽帆运米捐局实际设在江苏江宁县境距大胜关二里半处,因距离大胜关很近,江苏商民一般称之为“大胜关帆运米捐局”,安徽官方文书直接称之为“帆运米捐局”。起初,安徽帆运米捐局只征收本省出境米捐,并不征及苏米。江苏商民运销米粮,只须持有装运地警察所公文,或者商民协会、米业公所出具的证明,即予以放行。然而,从第二年起,即有江宁、江浦等县米粮运商多次吁请制止帆运米捐局越境抽收苏米捐税。另有上海米粮经售业、旅沪各帮米客,起初即反对安徽帆运米捐局的设立。
延至1930年4月,财政部、工商部呈请行政院通饬各省市不得任意收税及增加附捐,在尚未实行裁厘期间应禁止地方自设关卡。在此背景下,南京市总商会又以阻碍皖米流通、影响首都民食来源为由,呈请国民政府裁撤安徽帆运米捐局,同时还呼吁将各省市自主增加的附捐(其捐额超过正税半数以上者)及新设卡巡(在五年以内者)一律通令停止并撤废。行政院随即令饬财政部派员查明撤销,并令饬安徽省政府及各省市政府遵照办理。财政部就此训令安徽财政特派员楼复将帆运米捐局撤销日期迅即查明据复,并咨请安徽省政府迅饬将该局撤销见复。几乎与此同时,4月21日发生安徽帆运米捐局稽查员孟怀亭越境在江浦县高旺镇征捐一案,此事更为江苏政商呼吁撤销安徽帆运米捐局提供了口实。时至5月下旬,南京粮食管理所派员探知安徽帆运米捐局仍未撤销。
之后,安徽省财政厅以皖省党政各经费不敷甚巨,帆运米捐收入未经筹有抵补之前,实难予以撤销。鉴于全国厘金及类似厘金之捐税已奉令于当年10月10日一律撤销,又据财政部呈称皖米运京沿途各项税捐不久即可根本革除,建议在此期间“暂仍其旧”,由此行政院决定在未裁厘之前,准予安徽帆运米捐局暂缓撤销。这样,安徽帆运米捐局暂时保留了下来。当年10月中旬,又发生安徽帆运米捐局留难江浦县桥林镇商民一案。1931年初,安徽省财政厅奉财政部训令,将厘金及类似厘金之一切捐税一律裁撤,帆运米捐由此终结。不过,此后一段时间内,安徽省当局又屡次以出境米粮护照费(又称米照捐)、米粮查验手续料等名义对出境米粮征收税费。
借垫征捐:上海米业、地方政府围绕淞沪米石特捐的博弈
1925年4、5月份,上海米业等商民团体与江苏省政府、上海县政府之间围绕淞沪米石特捐展开了一场博弈。之后,米业内部围绕征收特别捐发生的纷争,实际上是取消淞沪米石特捐带来的余波。
1.米业等商民团体对开征淞沪米石特捐的反应
江苏省政府拟议开征淞沪米石特捐始自1925年3、4月份,由此引发米业等商民团体的激烈反对。早在同年3月初,《新闻报》已披露将有米捐开始在上海征收。壬戌友谊社、沪北经售米粮公会、沪北六路商界联合会等团体闻讯,以此举攸关民食,立即表示反对。至4月9日,江苏省财政厅长曾朴正式呈文省长韩国钧,以省防警备以及淞沪区域内应支警饷、筹备市政等款项无着为由,建议在上海暂行开办淞沪米石销场特捐,每石米征捐大洋1元,以一年为期。征收章程同时一并呈奉。米石特捐拟于5月7日起开征。江苏省长公署很快就批准了曾朴的呈文,并分别委任沈葆义、狄恩霖为征收局总办和会办。由此,征收米捐的传闻变成了现实。
上海米业及各商民团体闻讯群起行动,掀起颇大的反对声势。先是嘉谷堂米业公所于4月10日召集全体董事开会表示反对,议决函请南北两商会力争,并呈请苏皖宣抚使卢永祥、江苏省长韩国钧免于实行米石特捐。11日,北市米行公会、沪北经售米粮公会召开临时会议商讨对策,均议决致函上海总商会转陈卢宣抚使、韩省长取消米石特捐。13日,上海米行公会、南帮米商公所分别致函南北两商会、上海总商会,请求转电省长撤销原议。沪北经售米粮公会还发出通告,呼吁各帮米客坚持与各公团一致反抗,誓达促使省长收回成命之目的。14日下午,上海南北各米行,米店及常锡各米帮代表在大东门米业仁谷堂开联席会议,经讨论决定:如米石特捐开征,米帮立即停运、米行立即停斛,米店立即停售,以示坚决反对,同时由仁谷堂、嘉谷堂等电请卢永祥、韩国钧撤销此案,并致函总商会转请省军政当局收回成命。如政府置之不理,即以停业对付。18日,上海机器碾米公所开会商讨对策,议决与仁谷公所等米业团体采取一致行动。如果特捐开征,则客商停运、行家停斛、米店停业,厂家亦停碾。倘有已纳捐糙米进厂碾白,厂家应予以拒绝。同业如有违章情事,查出议罚。
沪上其他商业团体、劳工团体也纷纷采取行动反对征收米石特捐。11日,新闸商联会、上海商业公会向南京发出函电或通告提出反对。12日,上海南北两商会、东北城商联会、淞沪维持全国粮食会、江苏驻沪劳工总会、上海理发工会、中国工会上海总部等商业团体和劳工团体召开会议表示反对,并致电江苏省军政当局请其收回成命。13日,上海商业维持会、中华工商研究会、工商友谊会、南区商联会、米业职员会、书业装订公会、沪北商学会等团体,纷纷开会或通电,呼吁取消米石特捐。14日,又有上海广西路等各路商联会、沪西四路商界联合会、沪北六路商界联合会、闸北十一路商联会、上海商帮公会等商业团体致电江苏省军政当局表示反对。15日,法租界商业联合会、沪南慈善会均致函上海总商会,请转电省长收回成命。当天,沪北商学会在致电韩国钧、上海总商会反对米石特捐的同时,还致电特捐局会办狄恩霖,请其辞去会办职务。16日,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举行临时议董会讨论米石特捐案,议决致电省长全力反对。接各商业团体电函后,上海总商会、县商会于17日致函韩国钧,在转达各商业团体意见后,请求省长对于警饷、民食兼筹并顾。
很快,上海县议事会、上海县参事会、上海县议会等代议机构或其成员也加入反对米石特捐的行列。15日,上海县议事会致电韩国钧,请求立即撤销米石特捐。16日,上海县参事会参事员姚文枬等致电江苏省军政当局请求撤销米石特捐,他们还同时致电省议会请求其对征收米石特捐提出严重质问。另有上海县议会议员朱学夫等致函淞沪特别市筹备处各筹备员,请求其为反对米石特捐发声。18日前后,省议员刘文辂等就征收淞沪米石特捐一事向省长公署提出质问书,宝山县议员洪蓝祥、上海地方自治协进会也致电韩国钧请求撤销前议。与此同时,鉴于上年两次征收善后米捐或自行终止或被明令撤销等旋起旋灭的事实,报刊上面的评论也不看好淞沪米石特捐能够真正开征。
2.淞沪米石特捐的取消
不久,沪埠商民团体的反对行动即初见成效。17日《新闻报》披露:鉴于沪上米业极力反对,米石特捐在销售地实行相当困难,有改在产地征收之议。18日,淞沪警察厅长常之英、上海县知事李祖夔为疏通米石特捐一事,在县公署设宴邀请各公团绅商代表十余人会商解决办法。各方商议结果,政府方面做出让步:将米石特捐用途由之前的省防军经费、淞沪警饷、上海特别市筹备费三项,改为仅用于淞沪警饷;省署委任的总办、会办均呈请取消,由总商会代为征收;米石特捐实行期限,由一年改为半年,捐额由1元减少为半元。以上办法由到场代表向米业及其他各界加以疏通。20日,仁谷公所邀集常、昭、锡、金、南帮等各客帮开会讨论上述折中方案,各客帮对于米石特捐始终否认,主张坚持到底,万不能承认。另外,总商会方面对于报载将代征米石特捐一事予以否认。21日晚,上海商业公会开职员会临时会,对此表示坚决反对,并致电省长称无论征收办法如何变通,对于米石特捐决难承认。以此来看,米业、总商会和上海商业公会尚不能接受上述折中方案。
之后,政府方面又向米业提出借款的变通办法。22日,常之英、李祖夔再次邀请上海市公所总董李平书、董事顾馨一,南北商会会长姚紫若、方椒伯,米业仁谷公所及嘉谷堂代表张乐君、叶惠钧、奚元良等,到县署会商米石特捐一案。解决办法为转劝米业借垫若干,由李祖夔商请与会代表担任转劝事宜。经南北两商会商定先认筹借垫一个月警饷以济急,具体为:向90余家油豆饼、米业同行借款大洋5万元,月息1分2厘,每月筹还5000元,分10期归还;由李祖夔从中担保,将来以本县忙漕项下归还垫款。对于以上变通办法,米业董事张乐君、叶惠钧等于次日邀集同业中司年、司月开谈话会,众人以兹事体大,非少数人所能决定,最后定于26日在仁谷公所召开米业联席会议进行商讨。24日,沪北经售米粮公会召集全体会议讨论上述变通办法,决定推派范和笙、祝厚甫、蒋石稚三位正副会长出席26日仁谷公所米业联席会议,与南北各米业团体一致行动。
最终,米业方面决定以报效警饷为条件,以换得政府方面撤销米石特捐,并永远免征米捐。26日,米业客帮、行、栈、店号代表百余人在仁谷堂召开联席会议,讨论米石特捐问题。与会者讨论认为,政府借款屡见不鲜,至于归还则恐难以实行,不如由米业方面报效警费5万元,但是要求在上海县政府当局要求省政府明令取消米石特捐后,方能交付。上述意见经付诸表决,获得与会者一致通过。米业联席会议决定派张乐君、叶惠钧、奚元良三人于27日赴上海县公署及淞沪警察厅面谒李知事、常厅长,请将米业议决情形电告韩省长、卢宣抚使、张(宗昌)军长,迅速明令撤销淞沪米石特捐,并且以后永远免征米捐。至于米业所认垫款5万元,与会代表认定数额如下:仁谷堂8000元,上海米行公会8000元,北市米行公会8000元,南帮米商公所5000元,嘉谷堂5000元,沪北经售米粮公会5000元,锡帮1000元,江阴帮1000元,常熟帮1000元。其他如全皖旅沪米商公会、上海机器碾米公所等米业团体因无代表列席,需接洽后再予定夺。30日,仁谷堂函告淞沪警察厅、上海县公署,米业愿意报效警饷5万元,不须息借。其条件为省长明令撤销淞沪米石特捐,以后永不加捐,并且不再有息借情事。
在此期间,各有关方面先后接到江苏省军政当局及省议会复电。19日,卢永祥复电上海米业仁谷公所,称对于米石特捐“本署并未预闻,仰即迳呈省署核办”,撇清自己与米石特捐一事的关系。22日,卢永祥复电上海县参事员姚文枬等,亦称对于米石特捐一事“并未预闻其事”。21、22日,韩国钧复电上海县议事会、姚文枬等,称米石特捐一案,“据上海各公团先后电陈到署,已分别令行财政厅核查办理”。22日,省议会复电姚文枬等,称米石特捐一案“事属违法病民,人民当然无遵行义务……业经严重质问”,已电省署请立予撤销。24日的《申报》刊载刘文辂等13名省议员再度致省长质问书,对于征收米石特捐的合法性提出种种质问,请省署于三日内予以答复。26、27日两天中,上海总商会、县商会、沪绅穆湘瑶、上海五马路商界联合会先后接到省长复电,称关于米石特捐已令财政厅核议呈夺。种种迹象表明,取消米石特捐一案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果然,经过不懈抗争和博弈,淞沪米石特捐最终被江苏省政府明令取消。5月1日,《申报》刊载30日南京专电:“省令财厅停办淞沪米石特捐”。当月26日,上海县商会接奉县知事李祖夔公函,告以米石特捐业经韩前省长取消在案。米业为此于6月5日停业一天以志纪念。不过,其余波所及,在米业内部又引发新的纷争。
3.米业内部围绕特别捐的纷争
如前所述,米业以报效警饷5万元及今后政府永不征收米捐、息借为条件,换得了淞沪米石特捐的撤销。7月初,米业将报效之警饷如数缴齐,经华大银行转送政府。至于5万元报效款的筹措,先由米业各团体预为借垫,归还方法为在经售米石时由米行自行佣项下每石多扣大洋2分,为期1年,以筹足所垫款项为止。为此,各米商团体派代表组织“上海米商筹偿垫款会”,设总事务所于仁谷堂、分事务所于南北巿米行公会,其成立大会6月5日在城内萃秀堂举行。上海米商筹偿垫款会还通过简章,自6月15日起正式征扣2分特别捐。不过,对于此项办法,有少数客帮因无蓄积而持观望态度,对于征捐2分,客帮与行商双方也不无抵触。5月31日,全皖旅沪米商公会召开特别会议,讨论仁谷公所米商筹偿垫款会来函派认报效警饷大洋3000元一事,决定对于此项报效费一致否认并复函拒绝。
此后,围绕特别捐征收中的各个环节,米业内部也争议不断。先是米行扣捐账目抄收不足问题在米业内部引发争议。10月3日,沪北米业河货联合会开会时即议及这一问题,决定推派各帮米客代表列席米商筹偿垫款会参与监督讨论。12月8日,因南北市各米行米捐收入相差悬殊,江阴帮米商联名呈请派员彻查各行收捐实数。1926年5月,因借垫款项尚未收足,米业将2分特别捐展期征收,此举遭到自卖帮米船和金山旅沪米商的反对。8月初,米业为此专门开会讨论,确定俟征满5万元即结束扣捐,同时令南北两垫款处认真向各米行查抄捐数,不得漏去,以便早日结束。最终至1927年1月28日,米商筹偿警费垫款会结束南北市米行代征之特别捐,决定自农历新年起不再征收。免征淞沪米石特捐带来的余波至此始告平息。
从自主征捐到成为公帑:上海米业、政府与浚淞捐征收
浚淞捐是由沪北米业联合会为筹集疏浚吴淞江(在上海市区部分称为“苏州河”)经费而创设于1923年的一种米捐。1923—1930年间,浚淞捐的征收方式几经变化,其征收主体涉及闸北米业内部除零售米号之外的所有行当,还牵扯到上海地方政府和总商会等不同界别组织机构。浚淞捐从米业自主征收到成为政府公帑的曲折变化,实则反映了米业内部、米业与地方政府之间复杂的利益纠葛。
1.米业自主征捐时期的波折
浚淞捐最初由闸北米业自主征收,期间经历了诸多波折和变化。1920年代初,因苏州河淤塞妨碍交通,来往船只常有搁浅,水上交通时被阻断。1923年1月,上海总商会发起组织吴淞江水利协会,召集吴淞江流域上海等八县及沪上各商业团体筹款浚淞。与苏州河有密切关系的闸北米业,对于筹款浚淞更是极为赞同。次月,北市米行公会、沪北经售米粮公会、上海机器碾米业公所、常熟驻沪米商北公所等闸北米业组织就联合成立沪北米业联合会(以下简称“米联会”),以负责筹款事宜。米联会议决:凡在北市经售者,无论船米、厂米、洋米,每石均征捐大洋1分,以协助浚淞筹款,由米行代扣,并呈请上海县知事核准备案。若闸北碾米厂之米售于南市,每石由碾米厂代扣大洋1分。此即为“浚淞捐”创设之由来。起初,浚淞捐征收工作尚称顺利,到1923年农历年底,征捐总数已达近两万元(闸北米业认捐总数为6万元,吴淞江水利协会计划筹款总数为60万元)。不过,时至1923年后半年,米业翘首以盼的浚淞工程迟迟没有动静,加之北市米行公会、上海机器碾米业公所代表双双落选吴淞江水利协会议委,米业内部质疑浚淞捐征收的公平性、反对征捐等不满意见开始浮于时议。
在各帮米客反对下,到1924年初浚淞捐征收工作已难以为继。1月4日,常帮米客在驻沪常熟米商北公所议决:截止1923年农历年底,所有浚淞捐一律停止缴纳。当月21日,该公所就停止缴纳浚淞捐一事分别致函米联会、北市米行公会知照。之后,皖帮、蚬帮(上海本帮)等米客团体也先后宣告自农历正月初一起停止纳绢。北市各米行自农历新年开市起即停止征收浚淞捐。应各方要求,米联会于2月21日将上年浚淞捐收支项目造印征信录分送全体同业查核。皖帮米客、碾米厂方面对浚淞捐征信录提出质疑,认为存在滥支现象(支出占总收入23%)。之后,尽管上海总商会代表在米业中极力疏通协调,米联会继续征收浚淞捐的愿望终未实现。另外,随着米行、碾米厂两方的无形脱离,米联会会务也陷于停顿。在将开支后剩余的浚淞捐于3月、7月分两次交存上海总商会后,米联会正式中止了会务。
未几,随着浚淞工程于同年4、5月份开始启动,米业各团体纷纷表示愿意单独认捐。其中,北市米行公会、沪北经售米粮公会、常熟驻沪米商北公所、全皖旅沪米商公会各认经费1万元。从8月份起,闸北米业即先后开始各自征收浚淞捐。其中,在闸北出售之安徽船米由全皖旅沪米商公会委托碾米厂征收浚淞捐。这一做法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到1925年6月,闸北米业(碾米厂除外)重新又联合,组织起沪北米业河货联合会,决定仍由北市米行公会代征浚淞捐。
1926年4月至8月,沪北米业联合会又征收了一段时间志愿捐。同年4月,为整顿码头积弊、保护米业货物及办理同业公益慈善事务起见,闸北米行、米厂、经售米粮业及各客帮团体又联合组织了沪北米业联合会(以下亦简称“米联会”),并依照1923年时的办法每石米由米行、米厂代扣志愿捐1分。参加米联会的各方议定,以其中5厘补助闸北保卫团经费,其余5厘公积,用于补助平价款、建筑米联会会所、建筑米业码头、抚恤病苦同业、建筑米业丙舍及其他公益慈善事项。不过,期间发生同兴恒米行(行主为北市米行公会会长钱枚岑)拒付代扣志愿捐一事,并屡有客帮发函对征收志愿捐进行质问。皖米经售同人、北市米行公会先后于8月上旬致函米联会,通知自8月1日起停止代扣志愿捐,北市米行公会同时还撤回出席米联会之米行代表。随后,碾米厂方面也声明退出米联会。有鉴于此,米联会将志愿捐暂行停收。
其后,重新征收的志愿捐逐渐被码头捐所取代,最终又归并入浚淞捐之中。1926年底,因需筹建吴淞江北岸米业码头,沪北米业河货联合会又不失时机地决定从1927年正月开市时继续征收志愿捐,并自行办理征捐事宜。随后,“志愿捐”这一称谓逐渐被“码头捐”所取代,这意味着筹建米业码头上升为沪北米业河货联合会的要务。沪北米业河货联合会和沪北米业联合会并存的局面在维持一段时间后,自1927年11月份起两者合而为一,对外通称“沪北米业联合会”。到1928年初,因各米行代扣之浚淞捐与米联会自收之码头捐数额相差极为悬殊,米联会认为米行有中饱情事,遂决定将浚淞捐收回自办,与码头捐合并征收,从农历新年开市时实行,并呈准上海县政府备案。这意味着北市米行公会被排除在米联会之外。自此,米联会主要由沪北经售米粮业和河货米客组成。因为米联会与沪北经售米粮公会会长均为范和笙,米联会会务主要由米粮经售商主导,米联会与沪北米粮经售公会经常一起开联席会议议事决策。同年2月下旬,米联会筹资建筑的8座米业码头已完全竣工。截至1929年9月初,由米联会筹款办理的事项包括:建筑水泥码头10座、木质码头5座(由市工务局代建);疏浚自乌镇路起至华盛路一段河道(由港务局代浚),当时已完成7/10工程(于9月底竣工);设立水陆驻警、更夫及保卫团从事米业保护事宜,等等。
2.1930年整顿浚淞捐与政府的介入
米联会征收浚淞捐一事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1929年6月前后,随着上海市豆米业同业公会牵头发起组织江苏宁沪市县米业公会联合会,米联会本身的合法性开始在米业内部受到质疑,征收浚淞捐也遭到部分同业的反对。同年9月前后,无锡、常熟等地米业团体致函上海市豆米业同业公会,请求制止米联会征收浚淞捐,上海市豆米业同业公会随即致函米联会要求停止征捐。9月3日召开的米联会代表大会,对此议决予以不理。与会的市社会局、港务局、商人团体整理委员会及六区党部代表对米联会过去成绩予以肯定,并建议米联会组织审查会,对其委员会履职、经费使用情况进行审查。之后,无锡米粮船公会、溧阳稻米粮食公所于9月中旬致函上海特别市商人团体整理委员会,称米联会系江苏各县米客在沪之唯一团体,请求予以维持。无锡米粮船公会还在报章上登载启事,对米联会予以声援。见直接沟通无效,上海市豆米业同业公会于11月底呈请市社会局饬令米联会停止征捐。接着,常熟米业公会于12月份致电上海特别市政府,请求制止米联会向客商征收浚淞捐。由此引发了上海地方政府对浚淞捐征收的介入和整顿。
之后,上海市政府相关机构多次就整顿浚淞捐问题进行商讨。1930年1月中旬,市财政局派员会同港务局代表前往社会局查明该案详细情形,了解浚淞捐创设的由来及米联会的组织演变。2月24日,财政局代表会同社会局、公安局、港务局代表开会讨论米联会征收浚淞捐一案。因为除了用于浚淞之外浚淞捐还有其他用途,会议研究结果认为应暂由米联会继续征收浚淞捐。米联会以前经收的一切账目由社会局、港务局、财政局派员清查,以后该三局就各自主管范围严加监督。这样米联会仅负征收浚淞捐之责,政府处于监督地位。上述办法经市政府核准后,财政局代表又于4月2日会同社会局、公安局、港务局代表开会讨论监督米联会征收浚淞办法,拟定了包括七条内容在内的监督办法。随后,为核实监督办法第三项(责成米行在米商运米到埠落行时查明数目)是否适用,财政局派员赴米联会调查,调查称所谓责令行家报数一层势难办到。就此,港务局提出可由财政局派员长驻闸北逐日检查以资稽核。监督征收浚淞办法经过修改(之前的第三项办法予以取消),于4月中旬由社会局、港务局、财政局联合呈请市政府核准后,正式训令米联会遵照办理。
米联会与政府方面对于浚淞捐性质、监督办法也存在着分歧。5月中旬,米联会主席范和笙呈文社会局,申述实行监督办法的诸种困难,要求进行复议。范和笙的呈文提出米联会经1928年改组后,浚淞捐已变为会费。浚淞捐系出自米联会会费,并且米联会会费收入并非专为浚淞而设,政府如果将会费改定为浚淞捐则会加深各方误会。针对监督办法将浚淞捐视作政府“公帑”这一说法,呈文认为浚淞捐既为米联会会费,就与政府公帑性质有别,米联会也并非替政府办理征捐事务的机关。对此,社会局认为会费征收应以会员为限,不能量货抽费。米联会不论会员和非会员一概征收捐费,系继承前沪北米业临时联合会的收捐办法,这项捐费仍不失为浚淞捐性质,米联会来呈将其视作会费实属曲解。港务局认为:米联会对监督办法第四条(征收捐款数目应按日列表报告财政局,捐款无论多少均应逐日送存市银行,不得积压)即使稍有异议,不过无关大体;而其所斤斤置辩者厥为浚淞捐与会费之别,被财政局、社会局视为曲解“自有道理”。港务局在回复社会局的公函中认为,前述监督办法第四条规定,纯为便于稽核数目及慎重公帑起见,此种规定已极为妥当。米联会以耗费车资而持异议,殊属缺乏理由。据此,港务局认为无复议的必要。
不过,之后上海市政府相关机构还是对浚淞捐监督办法进行了复议。6月4日,市财政局代表会同公安局、港务局、社会局代表开会讨论米联会呈复监督浚淞捐办法困难等事,米联会代表蒋石稚也出席该会。会议讨论结果维持原案,前述监督办法须照案执行,米联会预决算准予展期自7月1日实行;由财政局派员常驻米联会监察捐款征收事宜,并由财政局令各米行报告经收米数以资核对。监察员薪水由米联会负担,数目由财政局核定。对于社会局临时提议的“宁沪米业公会呈请取消浚淞捐案”,会议议决:浚淞捐系由米业自动认捐,且浚淞以后交通便利而运费减少,即无形将米价降低。由社会局转以批驳。接到社会局批复后,江苏宁沪市县米业公会联合会认为浚淞捐征收“素无浚淞名目,且浚淞一事断无由米业单独负责”,议决呈请省府一致力争。从之后的情势来看,抗争结果应属不得要领。
经过此番整顿,米联会得以继续征收浚淞捐,上海地方政府也由此介入监督浚淞捐征收事宜。“米联会”这一称谓一直沿用到1931年底,至1932年初米联会奉市党部、市社会局令改组为沪北运米客商联益会。在联益会第一次筹备会讨论会费案中,仍将浚淞捐称作“会费”。不过与米联会时期普遍征收浚淞捐不同,联益会“会费”仅向会员征收。
结 语
综上所述,1912—1937年长江三角洲米粮贸易过程中征收的米捐,无论是征收主体还是征收对象,都存在着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现象,由此带来不同省份之间、米业内部、米业与政府之间围绕米捐征收产生的纠葛及展开的博弈各有侧重。从这些米捐创设的渊源和动因来看,既有源出于厘金或类似于厘金的江苏驻芜轮运米捐、安徽帆运米捐,也有官商为筹措经费而创设的善后米捐、米石特捐、特别捐、浚淞捐、志愿捐、码头捐、仁济米捐。至于这些米捐类别,从征收方式来看颇为复杂:绝大多数属于从量征捐,仅有极个别属于从值征捐(比如四厘捐);既有“借地征捐”,也有“借垫征捐”。从米捐性质来看,江苏驻芜轮运米捐、安徽帆运米捐、善后米捐可归入出口捐,其他均可归入落地捐。从征收机构来看,既有地方政府创设的江苏驻芜轮运米捐、安徽帆运米捐、米石特捐、善后米捐、四厘捐,也有米业同业组织创设的特别捐、浚淞捐、志愿捐、码头捐、仁济米捐等诸多米捐。前一类米捐可归于“官征”,后一类米捐可归于“商征”或“民征”。之所以有种类如此繁多的米捐存在,无疑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发达的米粮贸易密不可分。其中,米联会等米业同业组织自主创设米捐集中出现在1920年代,与时局不靖、地方政府控制力不强密切相关。另外,仁谷堂米业公所、嘉谷堂米业公所等米业同业组织还携手商会等商民团体,在政府屡次开征米捐时奋起折冲抗争,并最终取得部分乃至全部胜利(比如,江苏省政府先后于1924年12月取消军事善后米捐,1925年5月取消淞沪米石特捐),这表明在当时米业同业组织真正担当起了行业利益代言人的角色。
随着南京国民政府于1931年初将“裁厘改税”政策付诸实践,米捐被明令停征和取消,不过仍在一定范围内继续存在。江浙之外其他省份,比如在安徽,米捐以米粮出口护照费、米粮查验手续费等形式变相存在,并引发社会风潮。至1932年10月,销往上海的安徽客籼,经过大胜关时每石米仍须纳捐大洋8角。根据江西省政府经济委员会1933年的调查,吉水、玉山、德安等16县仍在征收米谷捐、米捐、米谷出口捐、田谷捐、租谷捐、雷祖米捐、产谷捐、粮食营业税、谷捐等“变相厘金”。在福建闽南,龙溪等县直到1935年底还存在继续征收米捐的情况,进而引发颇大的社会风潮。
原文载《史学月刊》2024年第10期,注释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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