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元代,建康保宁禅寺住持沙门古林清茂(1262-1329)在宗永禅师《宗门统要》原本基础上又附续二卷,即增补南岳下第十二世至第十八世,及青原下第十一世至第十四世,共计406人,并收录131人之机缘(共259则),乃成《宗门统要续集》。2相较于《宗门统要》,《宗门统要续集》基本包括前书全文,又有所增补,堪称禅门“古则公案”之集大成者,更受推重。
而《宗门统要》单行本则渐亡佚,国内已无文本传世,《普门院经论章疏语录儒书等目录》“珍部”著录:目前仅日本存二部各五册,分别为京都东福寺今藏“宋刊本《宗门统要集》十卷(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并指为日本重要文化财,另有日本东洋文库藏宋淳熙年间(1174-1189)刊本十卷,原系三菱财团岩崎氏旧藏。3
此次,北京荣宝“一念莲花开·佛教典籍与古籍善本”专场,征得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三井听冰阁旧藏,旧装十一册附书箱,第十一、十二卷合订为一册,是为全帙,是现存海内外《续集宗门统要》元版中,保存序跋最完整的版本,同时保存两个元刊本重要出版信息,又可谓“海内外独一无二”,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学术价值,又浙刻佳椠,欧体精妙,存有“元刻宋韵”,极为罕有可珍。
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全帙
(宋)宋宗永集 (元)清茂续集
25×14cm 黄麻纸 旧装11册 附书箱
钤印:三井家鉴藏(朱) 听冰壬戌以后所集旧椠古钞(朱) 三井家(朱) 大正十二年所得古椠(朱)
提要:元版《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三井听冰阁旧藏,旧装十一册附书箱,第十一、十二卷合订为一册,是为全帙。首有五篇书序,再次为十二卷目录。
卷一有有泰定二年(1325年)五月,怀瑛款,末又有一行:“当代住持嗣祖比丘义杲 □明”。明确此书为泰定二年(1325年)怀瑛湖州刊本,并记录了此书的印本数量为三百余部。金陵保宁住持古林和尚即为清茂,有《古林清茂禅师语录》传世,同时明确了怀瑛本即为《续集宗门统要序》祖本。
本书有方框刊记:“比丘怀瑛施财刊板”(第一卷为:“道场禅寺耆旧比丘怀瑛施财刊板”);也有刊记:“四明大慈禅寺住持比丘宗迪施财命工重刊此板留归根塔”,可知此书是由怀瑛刊本补配宗迪刊本而成。正是这部古籍的存在,可以说明《续集宗门统要》元代至少有两次刊刻,分别为泰定二年(1325年)怀瑛湖州刊本和至正丙午(1366年)宗迪四明刻本,前后相差41年,同在浙江刊刻,至正本翻刻泰定本,保留了统一的行格、字体。特别有趣的是,保留了泰定本和至正本的宗永《宗门统要记》序,可见原刻、覆刻之区别。
泰定本中,有一位重要刻工:东嘉谢君明,查《中国古籍版刻辞典》有谢君明条目:元延祐间(1314—1320年)刻字工人,参加过《碛砂藏》的刊刻。《冯子振序》、宗永《宗门统要记》皆署谢君明。另有卷一第二叶,有刻工名“思恭”,为永嘉刻工张思恭,亦曾参与碛砂藏刊刻。泰定本在其刊刻完碛砂藏之后刊刻,从刊刻风格上,几乎完整的保留了宋代浙刻的风格,完全可媲美宋刻神韵,时至今日,七百年后展卷依然精光四射。
泰定怀瑛刻本,国内仅上海图书馆有藏,卷首仅存宋人二序。另有内阁文库本,卷首仅存三序。三井听冰阁所藏泰定本存五序及刊记一篇,其中三序及刊记为上图本所未见,二序及刊记为内阁文库本所未见,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另,冯元振序为手书上板,保留了泰定期间元代著名书法家冯元振的手迹。在存世冯氏墨迹中,除了保存在日本的《居庸关赋》外,以此版刻书法所存字数为最多。至正宗迪刻本,中土久逸,仅美国耶鲁大学图书馆存残本,日本大东急记念文库存抄本一卷。三井听冰阁本所保存的宗迪刻本,包含了诸本未见的元至正丙午(1366年)国清寺昙噩跋(三页);梵琦跋(二页,胡鼎刊),均为手书上板,弥足珍贵。
本部元刊浙刻《续集宗门统要》,钤印“三井家鉴藏”“听冰壬戌以后所集旧椠古钞”“三井家” “大正十二年所得古椠”诸印,书箱侧贴白纸签条,墨书“元版 孙愐广韵 四本 续集宗门统要十一本”,黄色签条,墨书“元版续集门统要 十一本 大正十四年六月廿日 消虫了”。据此可知其曾为日本财阀三井高坚(1873-1945)听冰阁珍藏,是三井在“大正十二年”(1923)所得,大正十四年(1925)消虫。其中白纸签条所提及“元版 孙愐广韵”今藏庆应大学附属图书馆斯道文库。4
书箱侧贴白纸签条
三井高坚(字宗坚,号听冰)为日本财阀三井家第九代家主,斋室“听冰阁”,历任三井银行、三井物产、三井矿山等大企业产业的总经理,好艺事,嗜鉴藏。因挟雄厚之资,委其好友、吴昌硕弟子河井荃庐往中国,大肆搜罗金石碑版,共获各类旧拓善本百余种。
其中,唐拓孤本十数,宋拓则愈半百,皆秘藏于其听冰阁中,一时名播遐迩。如秦朝《石鼓文》,被视为碑刻之祖,现存最早的拓本为明安国旧藏的宋拓“先锋本”、“中权本”、“后劲本”等,均归三井听冰阁。现藏于三井纪念美术馆和三井文库的碑法帖约有530件,其中堪称国宝级的善本数量甚多,美国伯克利大学东亚图书馆藏有数百件碑帖,亦原为三井旧藏,窥斑知豹足矣。
三井高坚(1873-1945)青年时期
三井纪念美术馆(三井本馆七楼)和三井住友银行
据学者金程宇《元刊宋韵:新发现的三井听冰阁旧藏元代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5,本文择其大要,罗列如下:
本部“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首有著名元代文学家、书法家冯子振(1253-1348)序(二页,东嘉谢君明刊);次为元延祐七年(1320)径山兴圣万寿禅寺希陵的《续集宗门统要序》(一页)、南宋绍兴三年(1133)“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耿延禧(?-1136)《莆田重开宗门统要序》(二页,思恭刊)、元祐八年(1093)姚孳《宗门统要序》(一页)、宗永《宗门统要记》(二页,东嘉谢君明刊),以上五篇书序。再次为十二卷目录(三页)。
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全帙
卷一之中,夹有一叶刊记,记录本书重要刊刻信息,原文引述:“痛念佛祖深思,无由报効,切见金陵保宁住持古林和尚续集建溪永藏主所修《宗门统要》编成未遂刊行,由是 怀瑛 谨捐衣资于泰定二年润正月,命工一力锓梓,至当年五月毕工,此书共一十二卷,㧾六百七十四纸,仍印三百余部分施诸方。”
怀瑛捐刊咨文
尾有泰定二年(1325)五月,怀瑛款,末又有一行:“当代住持嗣祖比丘 义杲 □明”。明确此书为泰定二年(1325)怀瑛湖州刊本,并记录了此书的印本数量为三百余部。金陵保宁住持古林和尚即古林清茂,有《古林清茂禅师语录》传世,同时明确了怀瑛本即为《续集宗门统要序》祖本。
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十二卷,全帙
此外,另据本书卷一、二、三、六、九、十每卷末有方框刊记:“比丘怀瑛施财刊板”(第一卷为:“道场禅寺耆旧比丘怀瑛施财刊板”);卷四、五、七、八、十一卷末有刊记:“四明大慈禅寺住持比丘宗迪施财命工重刊此板留归根塔”,则可知此书是由怀瑛刊本补配宗迪刊本而成。
卷十二亦为宗迪刊本,尾有宗永《宗门统要记》(二页,无“东嘉谢君明刊”);元至正丙午(1366)国清寺昙噩跋(三页);梵琦跋(二页,胡鼎刊)。
其中,昙噩跋中有明确记录《宗门统要》“宗永禅师之本”现状为:“倘求于世,或有存者”,“古林清茂之本(即怀瑛湖州刻本)”现状为:“否苟微嗣,图是不亦”,所以住持比丘宗迪:“乃复命工刊刻,以垂久行”,此序落款为至正丙午秋季,故此本可明确定为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宗迪四明刻本”,亦可知彼时“怀瑛湖州刊本”存世已是鲜见。
冯子振《续集宗门统要序》序首尾
冯子振《续集宗门统要序》以及宗永《宗门统要记》等署“东嘉谢君明刊”,查《中国古籍版刻辞典》有谢君明条目:元延祐间(1314-1320)刻字工人,参加过《碛砂藏》的刊刻。另有卷一第二叶,有刻工名“思恭”,为永嘉刻工张思恭,亦曾参与碛砂藏刊刻。泰定本在其刊刻完碛砂藏之后刊刻,从刊刻风格上,几乎完整的保留了宋代浙刻的风格,完全可媲美宋刻神韵,时至今日,七百年后展卷依然精光四射。
刻工署名:“东嘉谢君明刊”
刻工“谢君明、张思恭”参加过《碛砂藏》刊刻
此书卷二、卷九、卷十天头有墨迹“灵鹫寺常住”,知为灵鹫寺旧藏。日本灵鹫寺是位于日本奈良县的法隆寺的一部分。法隆寺是日本最古老的木造建筑之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7世纪下半叶。但此只视为一条线索,仅可进行合理推断。
自鉴真和尚东渡传法,日本佛教感化于“古佛西来,杵动波流”,逐渐唐化。而四明(今宁波)素有“海上丝绸之路”之称,几可谓是旧时中日交通之门户。宋元时期,日本的高僧纷纷远渡重洋,至中国寻法,求得印证,佛教遂亦大兴,影响及今不绝。本书为浙刻元刊,天头“灵鹫寺常住”书写风格应早于清代,未知何时流入东瀛。
日本法隆寺
本部《续集宗门统要》在浙江的刊刻布施过程中,所涉及高僧大德诸多,如慧严宗永、古林清茂、虚谷希陵、比丘怀瑛、楚石梵琦、比丘宗迪、梦堂昙噩等。其中不乏多位在中日佛教交流史有重要影响。
元刊浙刻本《续集宗门统要》卷一、卷十一首
其余跋者简列如下:
综上,本部即将于北京荣宝2024春拍呈现的元刊浙刻《续集宗门统要》(三井听冰阁本)的重要版本价值主要有以下几点11:
佛宝熠熠,传世珍罕,尤是本部书十二卷全帙,是现存海内外《续集宗门统要》元版中,保存序跋最完整的版本,所保留《续集宗门统要》元代两个刊本的重要出版信息,又使这部古籍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学术价值。元刻宋韵,铭心绝品,识者宝之。
“建溪沙门永,沸鼎松声,浓茶粥面,发须净划,肘睫俱醒。遂取佛祖卑钵余馨,牵连鼻孔,深灯冷焰,拨剔眉豪。追惟南岳让、青原思,从上的传析之二。派杨歧会而上,始马祖一传十一世为南岳宗;投子青而上,始石头迁传一十世,为青原宗。既次第其人,复次第其语。号其书曰:《宗门统要》”——冯子振《续集宗门统要序》
——END——
观书时自得新解,作事便应同古人
文:林妹妹,图:北京荣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