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华堂：乡亲】池渔：小城商战(一)今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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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2024-11-14 12:45
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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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鼎革裤兜里的手机嘟嘟嘟一直震动，快步流星抗开玻璃门步入医院大厅，三十几度的户外一下子置身二十几度的室内，浑身的舒坦，毋鼎革把胸前的大包小包往长椅上瞎胡一扔，一手从裤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接电话，一手狠狠地把额头的汗刮下来甩在地板革上。“噢噢，怎来剑强？我知道有电话，这不是腾不出手来。怎么来？”“我能在哪，在医院，现代女子医院！红叶快生了，你要过来就过来吧。”“好，我半个小时就到了。你的手机迟早是接不起来。”毋鼎革媳妇元红叶，前一天感觉肚子直下坠，见红了，赶紧住院了。大夏天去人民医院太受罪，现代女子医院虽说是莆田系医院，但私立医院条件好，再说院长是原市妇幼院的院长，市卫健委一哥们推荐的，说放一万个心住到这，想啥时候出院都行。毋鼎革又一样一样把长椅上的东西抱起来，产褥垫、刀纸、湿巾、卫生纸……医院也日怪，产妇婴儿这些坐月常用的东西就不能直接配送到产房，非得让家属自己去外边买。病房是里外套间，墙体刷成了粉色，外面摆的沙发茶几饮水机，里间摆的一张病床，一个婴儿车，还有个冰箱，白色的桌子上放了一束假花，显得整个房间非常温馨。毋鼎革每次进来都会盯着空空的婴儿车看，心里说不出的那股劲，也不是高兴，但也不是兴奋。“鼎革，你去给我买个茶π，蜜桃味的。”红叶把毋鼎革招呼进来，轻声说道。一家人都想的昨晚要生，折腾的一夜都没睡好，中午毋妈和元妈都打车回家了，毋革革在沙发上补觉，红叶一看毋鼎革回来了就想喝饮料。“嗯。你现在是不难受了吧？”毋鼎革走到病床前，把手伸进被子里，红叶的下身是裸着的，毋鼎革忍不住先捏了两把红叶的屁股，然后移上来把手放在圆鼓鼓的大肚上，食指轻揉着凸出来的肚脐眼。“不要动，你把手一放肚上，他在里面就蹬个没完了。”红叶说着把毋鼎革的手给推开了。“我先上楼上财务科交费，随带问问出院怎么报销。回来我给你到大厅柜子里看看有没有你要的味道。”毋鼎革去卫生间洗了条毛巾，糊在脸上抹了一通，然后又出门了。史剑强过来医院门口也就快六点了，病房里家里的妇女们都在，毋鼎革一男的也帮不上啥忙，正好躺大奔后座吹会空调。“你孩是啥都不误呀！你怎么知道二胎政策就要放开了？”史剑强问。“我也不知道，政策年底才有了，红叶已经怀上三月了，也不能不要呀。管球他政策不政策。多少叫叔叔的、叫舅舅的，其实都是叫爸爸的。”毋鼎革心里也很庆幸，这二胎政策说来就来了，当时还纠结真要哪一天提拔被人举报怎么办，难道孩子生下来也寄样出去不成。“你是房多媳妇多孩多，工作事业两不误。红叶这一坐月学校的超市谁管？”史剑强道。“计划转出去，安心到家看孩。老大没教育好，老二下下功夫。我这工作呀，越来越难干，谁实话，也不知道怎么干。挣不得三核桃俩枣，我有时候真想辞职不干了。”毋鼎革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大多数基层人的心声。“净扯蛋话，你不干我怎么办。我在煤矿干的好好的，你非要我搞地产。”史剑强肯定不同意毋鼎革辞职，虽然毋鼎革是句玩笑话，但史剑强也后背发凉，心里没底。“那是干的啥好活？井下施工，那就是替煤矿卖命，不知道的煤矿工人最危险，其实井下外包队才是拿命赌明天。你有钱了，还不赶紧上来拍块地卖楼盘。我们凤城是五线城市，盯着一二线城市准没错，他们的今天就是五年十年以后的我们。”世界上总有一种人，他常以智者自居，指点江山，评判时事，老觉得自己就是身边人的点子大王，其实这种人是懦夫，有心无胆，难成大器。“这个早就查开了，一直是个问题。原来收的就乱，财政、住建、规划，几家数字就没有对上过。”“资金够了就弄，这不正好。人防和配套费的事，够市里这几家公司喝一壶，无暇顾及新地块，你的春天来了。你站到风口上，就能飞上天。”“你才是头猪。”史剑强知道毋鼎革又拿自己开涮。“我就想听听领导你的高见，不然我心里没底。”“都在打查边球，什么是人防，什么是车库，有人防办备案的就是人防工程，就有减免政策。配套费征收也很含糊，迟早是个问题。”毋鼎革在审批科呆过两年，门清。“你不着急生孩了？能不能说我下一步怎么办，我听不懂，我也不想听。”史剑强云里雾里懵了，赶忙拦住毋鼎革念经。“你怎么办？该唱歌唱歌，该打牌打牌。有多少钱准备多少钱，先把地拍下来。既然省巡视组查开了，暂时估计没人顾上和你竞争了。”毋鼎革觉得锅盖只要一揭开，锅里的肉就都会漂起来。“我接的他的班，按理说不会有大多事，他就一个科长，所有项目审批都有申请资料支撑，都上过局长办公会。”“你就是包打听，好奇害死猫。”毋鼎革迷瞪够时间了，起身准备走。“牛肉拉面馆，我还得赶紧上去呢。那年红叶生老大，我正赶上技术比武，回到老家人家已经母子平安，这件事就埋怨了十几年。”俩人边说边往饭馆走去。史剑强走后，毋鼎革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点燃一支华子，陷入沉思。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的征收一直以来就是个问题，毋鼎革系统研究过这项工作，很想制定一套制度规范起来，奈何历史千疮百孔，他这个级别改变不了游戏规则。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最早是2006年由财政部提出，主要目的是为城市建设筹集资金，在2014年由行政事业性收费转为政府性基金项目管理。燕南省十三个地市就凤城市把住建和规划分成两个单位，财政文件上要求是按照规划许可证面积征收，规划局便给住建局画了一张主城区地段划分图，住建局在给建设单位办理施工许可证之前按建筑面积征收。一直以来，新建项目在施工许可环节卡，已建项目在接水、气、暖三供之前卡。市政府和规划局，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地段划分的正式文件，就是一张彩色区域划分图，用红黄蓝三色把地段分为一、二、三级，随着城市扩张规模越来越大，时至今日这张彩色地图一共修改过三次，比方说近两年使用的地图，二级地段冬东至高速路，西至栖凤湖，南至铁道，北至二狼山，山脚下，山顶上，一块地横跨两个地段，规划许可面积、实际施工面积，照哪个标准执行，按哪个面积征收，谁也没明确个说法。这轮省委巡视组追查到这个领域，看来其中必有缘由，在这条船上的人都不得消停啊。突然，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毋鼎革猛然抬头仰望，凤城的天空布满了一层厚重的黑暗，轰隆隆，雷电犹如巨兽舞动于天际。变天了，毋鼎革不再瞎想，赶紧走进医院上楼陪红叶去了。毋鼎革的手机过了十一点就是勿扰模式，拿出手机才看到有全是未接电话，有局办公室的，有部门领导的，毋鼎革无暇顾及这一团乱麻，只是举起手机对着产房的门口拍下了红叶推进产房的这一场景，然后把照片放进朋友圈，写下“今夜无眠”四个字，选择“部分可见”发了出去。红叶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温柔善良，但很坚强，与毋鼎革结婚十几年了从没有大声争吵过，也很少流泪。当红叶知道怀的是男孩以后在家抑郁了很久，但每天还是各种水果吃着，鸡汤牛肉补着，把身体愣是从九十斤吃成了一百四。毋鼎革担心难产，和红叶商量直接剖腹产算了，但红叶坚持要顺产，说一定要给你们毋家再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大胖小子出来。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产房里红叶这边是一点动静没有，毋妈、元妈和毋鼎革在走廊里干着急没办法，同时在走廊里等待的还有别的家属待产，一样的焦急等待着。“就说少吃上些，吃的都圆了。”毋妈又准备开始叨叨。“妈，你少说一句啊。”毋鼎革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元妈，元妈光笑没说啥。“每天在超市，哪能管住嘴。”说话的功夫，产房里传来一声啼哭，大家都站了起来。产房门缝伸出一个护士的脑袋，喊了一声“李秀梅家属。”然后看到另一家几个人兴奋的，俩女人搂着一堆布料进去了。红叶怎么回事？毋鼎革急忙掏手机要给谁打电话，这事毋鼎革出来了。“哥，你这孩头太大，出不来呀。刚才医生把张院长叫来了。”“那怎么办？”毋鼎革冒汗了。电视里经常出现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了一下。但愿母子平安，就差说出一句“先保大人”来了。产房走廊两扇门开着，里面有四套产房，毋妈和元妈站着大门口瞪着眼朝里面看，也不知道红叶在哪个家。“啊！啊……”一间产房里传出两声低沉的、粗犷的、原始的叫声。毋革革连忙又跑进去了。这难道是红叶的叫声？毋鼎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红叶会有如此大的嗓门，能发出如此恐怖的叫声，心里害怕极了！“哦啊，哦啊，哦啊……”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走廊，回荡在楼内的啼哭声把步梯间的灯都振亮了。毋革革眼里含着泪花，满脸笑容跑出产房，朝毋妈怀里扑过来。“都没事，我嫂头发都流水了，还笑呢。”毋革革一一应答。事后毋鼎革问起元红叶生孩啥感觉，红叶说生老大的时候就没怎么费劲，热乎乎的醋溜一下就出来了，生这个球孩生不如死，医生把整只手都塞进去了，我感觉疼的都要断气了，这老二天生就是不省心来了。凌晨三点，红叶顺利生产了！毋门添丁进口，毋鼎革升级成两个儿子的爸爸了。毋鼎革忙里偷闲给毋爸发了一条短信，天还不亮，毋鼎革让毋妈和元妈都回家睡一会，但元妈想陪着红叶就睡病房沙发上了。毋鼎革送毋妈回到小区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程局长家，客厅的灯和卧室的灯都还亮着。毋鼎革知道，程局这回绝对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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