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tic Planet”)
01
一个半裸的女人在一丛硕大植物中奔跑,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色惨白,惊恐绝望。
她身后的空中突然伸出一只蓝色巨手,把路堵住。女人一边躲避巨手,一边拼命向山坡爬,蓝色巨手跟来,像掸烟灰一样把她从山坡上掸了下去。于是女人便像西西弗斯一样,站起来,拼命再爬上山坡,再被掸下,再爬。
直到这只蓝色巨手,把她像蚂蚁一样抓到天空中,又像丢垃圾一样扔回地面。
女人被摔死了,但婴儿还活着。
视角转换,沿着这只蓝色巨掌向上,是一条蓝色手臂、一个蓝色身体、一颗蓝色的、嵌着血色大眼睛、没有头发和眼睑的头——这是一个奇异生物的幼崽,和同伴们天真地玩弄着女人和小婴儿,就像人类摆弄蜗牛或老鼠。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成年蓝色奇异生物和它的雌性幼崽。小蓝巨人把小婴儿带回了家,戴上可以远程遥控的项圈,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宠物,取名为特尔(terr)。
作为蓝巨人的家养宠物,特尔看到了这群诡异生命体的诡异文明——蓝生物靠冥想生存,每日有固定冥想时间。冥想时灵魂纷纷出窍,装在一个个粉色的气泡里,飘向一个神秘之地完成“灵魂充电”,延续生命。
蓝生物也有政府,领导人的所有对话都会被超声播散到整个社区,所有决策完全透明。蓝生物的幼崽用一串金属珠子一样的耳机接受沉浸式教育,耳机中播放蓝生物所有文明、技术和知识,信息永久植入大脑。
特尔脖子上的项圈串流了主人的耳机,也意外接受了蓝生物的教育,逐渐变得聪明,开始觉醒,并成功逃离。他偷走了主人的耳机,逃到荒野之中,遇到了自己的同类,开始教育他们了解蓝生物的文明、知识、写作和技术。
好景不长,厄运从天而降——蓝生物政府决定开始“除虫计划”,进行系统性“去野生人类化”。毒气席卷了整个人类部落,饱受“轰散”“捕杀”摧残的野生人类大片大片地死去,基本实现了“野生人类”的动态清零。
特尔和几个幸存者侥幸逃脱,在一个废弃的蓝生物建筑中找到了避难所,重新团结起来,利用耳机中学来的知识制造出了火箭,飞向蓝生物冥想旅行的目的地——奇异星球。
抵达后,他们看见了一幅震惊又诡异的画面,也是蓝生物赖以生存的秘密——冥想仪式的另一端。在奇异星球上,一个个巨大的无头人,像雕塑一样等待着空中飘来的装有蓝巨人灵魂的粉色气泡。气泡降落在无头人的脖子上,相邻的雌雄巨人便开始相拥、跳舞,诡异的舞姿产生能量,蓝生物的灵魂得以续命。
特尔和同伴趁诡异的续命仪式进行时,向巨人身体射击,一对对舞动着的身体破碎坍塌,一个个蓝生物的灵魂六神无主,四散奔逃。蓝巨人星球陷入一片恐慌,不得不请求与人类和平共存,发誓停止对人类的例行消灭,并赠予一个星球给人类居住。命名为特尔。
从此以后,蓝生物更新了耳机中的信息:
共存是生存的唯一途径。
02
这是一部让你的大脑产生吸毒般体感的动画——1973年的后现代动画电影《奇异星球》(Fantastic Planet)。诡异,超现实,汗毛倒立,又欲罢不能。
人类中心主义,是将低等生物(植物和动物)与高等生物(人类)区分开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宇宙观。
它是所有种族主义、性别歧视、环境无知、宗教战争、出埃及记、希特勒“劣等种族灭绝“、政治自恋的根源。人类相信自己是宇宙的中心,恐惧永远来自于对“控制力”的丧失——如果不能改造宇宙,至少要拿下对整个宇宙的解释权;如果不能支配大自然,起码要能支配同类、或者创造属于自己的黑暗森林和野蛮星球。
而在《奇异星球》中,人类被放在了食物链的最底端,完成了角色的终极转换——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个叫做“德拉格”(Draag)的高智能外星文明当作害虫对待。它切开你的一只眼睛,让你看到自己漂浮在粉色的气泡中的灵魂,和作为“高级生物”的自我认知有多么夸张。
这就是超现实主义的力量,它让你远离一切可识别的现实,远离政治偏见和僵化的宇宙观,把你带入绝望中隔离,被张着血盆大口的植物撕咬。也正是超现实主义,帮助这部电影完美交付了政治暗喻,成功避开了苏联的审查。
“人是万物的尺度”,但是这把尺子极容易自我陶醉。看着这把自欺欺人尺,宇宙只好耸耸肩,对恩格斯说:人类每一次陶醉于对自然的胜利,自然界都将进行报复。
Fantastic Planet (1973) Original Version 影片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LuNSHlP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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