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0年，1月11日上午，北京警方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东城区某小区一名女性坠楼身亡。
接到电话，警方立马赶到现场。
死者50岁左右，名叫陈荣（化名），报案人是她的女儿，秦珍珍（化名）。
根据报案人秦珍珍的供述，母亲是由于常年身患疾病，不堪折磨。
所以才选择了跳楼轻生这条绝路。
然而，警方当时就发现了诸多疑点。
因为让死者不堪折磨的病情，居然是盆腔炎。
按理说，这种病不可能让病人轻生。
当深入挖掘后，暴露的真相让警方彻底震惊了。
因为，证据显示，秦珍珍才是导致母亲坠楼的真正凶手。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亲生女儿对母亲下此毒手？
一切要从秦珍珍的家世说起。
秦珍珍，身高一米六五，肤白貌美，一头乌黑的长发，出落得婷婷玉立。
她不喜欢交际，不善言谈，看起来很文静。
她属于地道北京人，又是独生女。
一家三口住在北京南山小区7号楼的1楼。
小区环境优秀，设施齐全。
她们住的这栋楼有28层，邻居和善，关系融洽。
秦珍珍21岁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份幼教培训老师的工作。
但她不喜欢，觉得工作太吵闹了。
所以，幼教的工作只做了2个月，辞职了。
母亲陈荣问她：“为什么好好的工作不做了？”
“不适应，受不了，身体也不太好。”
陈荣没有勉强。
秦珍珍要一心一意陪在父母身边。
同时东城区老宅也快拆迁了，墙壁上大大的“拆”字，给了她足够生活保障。
她母亲陈荣47岁，有着强烈的社交恐惧症，家庭主妇，没有工作。
平时基本上不和邻居交流，甚至和亲朋都不怎么来往。
邻居和亲朋也都熟悉她的性格，不主动打扰她。
秦珍珍49岁的父亲秦江波有着朝九晚五的铁饭碗工作。
收入不高，但福利极好，也很稳定。
母女俩对秦江波极度依赖，也是她们对外交流的唯一窗口。
只是秦江波心脏不太好，平时工作生活，都很注意。
秦珍珍喜欢安静，不喜欢交际。
毕业之后，她就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
不出门逛街，也不谈恋爱，没有社交圈。
像是一个封闭在小空间里的瓷娃娃。
辞职在家之后，就和母亲陈荣窝在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几乎家里所有一切都有父亲顶着，不用她们母女操任何心。
很快，年前他们家刚拿到一笔巨额拆迁款，这笔钱足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一辈子。
随着拆迁，一家人搬进北京东城区新房。
秦珍珍，以为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会继续这样下去。
然而幸福没过多久，厄运降临。
2
有一天，父亲秦江波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昏倒在地，表情痛苦。
母亲陈荣没有能力应对突发病情，手足无措。
“怎么办？怎么办？珍珍，怎么办啊？”
秦珍珍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紧急的情况。
她没有像母亲那样手足无措，但还是想到了拨打120急救电话。
在电话里她也没说清楚情况，只是说了家庭住址，耽误了一点时间。
120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
但父亲秦江波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早已没有了呼吸。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瞬间，母女二人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她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面对什么？
幸好秦江波的亲弟弟秦江海帮助母女二人料理哥哥的后事。
葬礼结束，丧夫的陈荣把丈夫的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我太没用了！”
她越发不爱出门，整天自责，怪自己无用，没能在丈夫发病时做点有用的事。
“妈，是我打急救电话打迟了，耽误了很多时间，都怪我。”
母女二人陷入无边的愧疚和自责当中。
父亲的去世，让整个家庭沉默了，母女俩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买菜从网上订购，送货上门，就连送货员都没见到过她们的样子。
而是把菜放在门口。
实在不行，就点外卖。
累了就睡。
到了夜深人静，全城都进入梦乡时，陈荣和秦珍珍二人才会出门倒垃圾。
然后穿着睡衣，相互搀扶，在空无一人的小区内散步。
“常在夜里巡逻的时候看到她们，但她们从不说话，不了解她们的情况。”
提到这对母女，保安也十分纳闷。
这么深居简出的业主，在整个小区都很少见。
秦江海知道哥哥不在了，母女二人也需要人照顾，常来看望。
但有一次，秦江海把门铃都按坏了，母女二人依然窝在家中，就是不开门。
“按了1个多小时门铃，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她们在屋子里，就是不开门，打电话都能听到手机在屋子里响。”
秦江海也是无奈。
但这样还是比较好的，至少无人打扰。
可时间长了，有一种可怕的情况不知不觉发生了。
那就是，母女俩的精神状态多少出现了一些问题。
女儿秦珍珍在自责中，变得沉默，母亲陈荣越发孤僻。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2018年春节前几天，母亲陈荣的身体出了问题。
3
“珍珍，我肚子疼。”
这一天，陈荣在卫生间里忽然大叫。
秦珍珍惊慌失措，立即冲到卫生间。
陈荣弯腰蜷缩在卫生间的地面上痛苦万分，秦珍珍吓出一身冷汗。
“妈，你怎么了？”
“有人用针扎妈妈的肚子！”
秦珍珍错愕。
家里就母女二人，没有别人啊。
秦珍珍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觉得有人用针扎她的肚子。
“真有人用针扎妈妈的肚子，妈妈的肚子好疼啊！”
陈荣双手捂住肚子，倒在地上翻滚。
秦珍珍无奈，立即带着母亲去医院。
但刚走出卫生间，陈荣腹部疼痛，突然消失。
“我好了。”
秦珍珍不放心，但陈荣坚持说没事。
秦珍珍觉得是妈妈精神不好，让她休息。
但回卧室时，陈荣又痛苦地喊了出来。
“珍珍，妈妈膝盖疼，没法走路了！”
秦珍珍赶紧检查母亲的膝盖，也没有问题。
但过了一会，又不疼了。
秦珍珍只好扶着母亲回房。
但半夜，陈荣的痛苦的哀嚎声，又一次把秦珍珍从梦中惊醒。
4
“珍珍，妈妈肚子流血了！疼！”
“哪里流血了？”
“就是剖腹产的刀口，看妈妈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地板上都是血！”
秦珍珍赶紧掀开陈荣的衣服。
剖腹产的刀口疤痕完好。
没有流血。
身上其他部位也没有其他伤痕，更没有出现腹部流血的症状。
自从父亲秦江波去世后，母亲陈荣的精神状态就开始变得混乱。
所以秦珍珍猜测，腹部流血，可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最初只是不停安慰母亲多休息，不要多想。
但无数个日夜，母亲反反复复的叫喊，把秦珍珍折磨得不成人样。
最无奈之下，秦珍珍还是带母亲去了医院。
上午抽血下午拿检查报告。
检查结果不好，但也不是很坏：盆腔炎。
没有大问题，吃点消炎药，注意个人卫生，常复查就好。
“珍珍，妈妈跟你说实话，你一定要相信妈妈。”
“妈，你说，我相信你。”
陈荣小声告诉秦珍珍：“妈妈以前就在这家医院做护士，和这里的同事闹过矛盾，后来才辞职。”
“妈，你想说什么？”秦珍珍糊涂了。
“妈想告诉你，这里的医生在骗人。妈得的肯定不是盆腔炎。”
“那是什么？报告上不是都写着，是盆腔炎吗？”
“报告就不能做假了？妈得的，肯定是结肠癌！”
秦珍珍倒吸一口凉气。
她和陈荣一样，有着强烈的社交恐惧症，但还是鼓足勇气就询问了医生。
“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是盆腔炎，不是结肠癌。”
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之后，秦珍珍松了口气。
可回到家，陈荣就出现了极端举动。
2019年12月12日，陈荣趁着秦珍珍不注意，带着一个粉色的小凳子，坐电梯到了高层电梯旁的窗户口。
她要跳楼。
5
“妈，你下来，你得的就是盆腔炎，不是癌症！”
但无论秦珍珍怎么哀求，陈荣就是不相信。
她坚信自己得了结肠癌。
要不然，肚子怎么会疼？
怎么会流血，还把衣服都浸湿了？
这一切，都证明，她得的是癌症，不是炎症。
“妈，要不我们换一家医院再查一查？”
秦珍珍和母亲磨了3个多小时，才把母亲哄下来。
12月13日，秦珍珍带着陈荣，换了一家医院做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了。
还是一样。
很明显，母亲陈荣得了身体和精神双重疾病。
然而秦珍珍不知道，比起身体疾病，更可怕的是母亲的精神疾病。
在这一次的医院检查字后，身为孝顺女儿的她，再不敢把母亲陈荣一个人留在家中。
反正家里还有巨款，不愁吃喝。
于是秦珍珍成了名副其实的宅女。
又因为恐惧社交，她们母女整月整月不出门。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2019年1月初，秦珍珍在睡梦中被一阵哭泣声惊醒。
打开门，母亲坐在卧室门外的地上哭。
“珍珍，妈妈睡不好觉，经常失眠，这样的日子太痛苦了，活不下去了。这样，你去给妈妈买点安眠药，妈妈不想拖累你。”
秦珍珍哭了。
“妈，我就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能不轻生吗？我害怕！”
秦珍珍的内心世界在挣扎。
她害怕有一见母亲会死在自己的面前。
更害怕自己会成为世界上唯一孤独的存在
母亲陈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她绝对不能让母亲死。
但是，陈荣的状态越发不对。
时间转眼到了8月，从这个月开始，秦珍珍的生活在此急转直下。
因为这个时间的陈荣看见女儿，就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各种恶毒咒骂的话频繁喷出。
“你是不是就想看死我？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妈，白养你了！”
“你这个冷血的赔钱货！”
“你既然不帮我跳楼，你就别拦着我！”
母亲的话，一天比一天难听。
她有时候自己到楼上去，有时候是26楼，有时候是28楼。
但一次次，她又退了回来。
她有寻死的想法，但真到了直面死亡这一刻，她又一次次退缩了。
可这样在举动在秦珍珍看来，母亲没救了。
6
但秦珍珍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2年的时间，秦珍珍如同在噩梦中度过。
面对母亲的冷言咒骂，面对如同烂泥一般的生活，秦珍珍扛下了所有。
她为了母亲，毁掉了自己所有的生活。
没有爱情滋润，没有工作需要奋斗，没有父爱关怀。
只和母亲相依为命。
但母亲寻死的念头，愈发强烈。
2020年1月10日，春节前半个月。
恐惧的日子终于来了。
卫生间里再次传来惨叫。
秦珍珍的心猛得一紧。
她迅速冲到卫生间的门口。
看着毫无发无伤的母亲在地上捂住肚子翻滚。
她内心深处，原本紧绷的线，突然断了。
链接着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纽带，变成了缠绕着秦珍珍咽喉的枷锁。
“珍珍，你帮帮妈妈，妈妈不想活了，你帮帮妈妈。”
陈荣跪在女儿面前哀求。
“好。”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秦珍珍十分平静的点头答应了。
7
“妈遗书写好了，还有啊，妈死后，你要去银行取钱，当作丧葬费。”
陈荣给秦珍珍交代后事。
1月10日晚上11点多，她帮母亲拿了粉色的椅子，来到10楼窗口。
秦珍珍觉得，10楼这个高度够了。
窗户打开，风像刀子一样，刮着陈荣的脸，和秦珍珍的心。
陈荣爬到椅子上，高度不够。
“再给妈妈拿个凳子，妈在这里等你。”
秦珍珍回屋拿凳子。
陈荣叮嘱：“珍珍啊，外面风大，很冷，你戴个围巾。”
凳子拿过来。
母亲纵身一跃。
秦珍珍回的卧室，把门反锁，然后孤独的掩面痛哭。
9个小时之后，第二天上午8点，秦珍珍才起床才报警。
几分钟后，民警范宗明带队第一个赶到现场。
快过年了，寒风刺骨，秦珍珍的家中没有一点儿烟火气。
从警十几年，接触过大小案件数百起，今天的案件，有点特别。
“死者和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妈。”
“凳子和椅子是谁拿过去的？”
“我。”
范宗明在做着笔录。
其他同事在窗口拍照取证。
窗口下的确有一个小凳子，放在了椅子上。
成年人很容易爬上去，然后跳楼。
法医在1楼对尸体进行勘察，得到初步结论。
死者陈荣50岁左右，女性，系坠楼身亡。
民警在10楼窗户口，也看到了在白色墙壁上留下的攀爬痕迹。
在陈荣的床头，发现了自杀遗书：
“感谢我最好女儿的陪伴，妈妈真的想好好陪伴你。我现在身体大部分生不如死，说明我该走了。”
“你母亲得了什么病？”
“盆腔炎。”
法医根据药物和秦珍珍家找到的化验单，诊断报告。
证明陈荣的确得了盆腔炎。
案件基本定性。
死者和女儿相依为命，因身体原因，最后担心拖累女儿，选择轻生。
但范宗明不那么认为。
盆腔炎又不是绝症。
而且，秦珍珍的状态也不对。
8
秦珍珍浑浑噩噩的。
一会笑，一会沉默。
精神好像受到了很大刺激。
范宗明很疑惑。
他又一次到才窗口检查，仍然没有新的线索。
难道真是自杀？
可是范宗明的直觉告诉他，区区一个盆腔炎不可能导致自杀。
果然，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10楼楼梯口有监控。
范宗明迅速调取监控画面。
他看到了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9
10楼楼梯口，秦珍珍扶着母亲，慢慢地走到了窗户口。
秦珍珍戴着手套，打开了窗户。
风吹了进来，陈荣和秦珍珍下意识的缩了脖子。
画面中，陈荣穿着死时的盛装。
头发梳理整齐。
化了妆容。
窗户口下沿距离地面95厘米左右。
陈荣腿脚不便，站不住。
秦珍珍回去，拿来了椅子。
陈荣站在椅子上，尝试几次，都爬不上去。
范宗明的心都缩了起来。
因为秦珍珍就站在陈荣的旁边。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她就看着母亲艰难地站在椅子上，往窗户口爬。
墙壁上的印记，就是这时候留下来的。
如果一直这样，秦珍珍最多算见死不救。
但显然不是。
陈荣爬不上去，开始和秦珍珍说话。
监控没有声音，谈话内容，只能再从秦珍珍口中得知。
但画面还在继续播放。
接下来，范宗明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飞了出来。
10
秦珍珍回去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脖子里多了条围巾，和一个小凳子。
显然，先前的椅子高度不够，她又加了个凳子。
然后，陈荣坐在窗台下的小凳子上，拉着秦珍珍的手，一直在说话，一直在为秦珍珍戴围巾。
但好像没有任何悲伤。
陈荣面带笑容。
秦珍珍也没有恐慌和焦虑。
她们都很平静，像是平常母女在唠家常。
秦珍珍站起来，拉着母亲的手，帮着她，让她站在了小凳子上。
这时候陈荣第二次尝试跨到窗台上。
过程中，秦珍珍开始抱着母亲往上推。
一边推，一边和母亲说话。
持续了14分钟。
看着无声的监控，范宗明只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压抑。
终于，陈荣双腿骑在了窗台上。
但她没跳。
好像还和秦珍珍在说着什么。
范宗明判断，陈荣应该是和女儿秦珍珍在交代最后的后事。
画面还在继续。
秦珍珍抱着母亲的另一条腿，往窗户外放。
平衡很快被打破。
秦珍珍再也拽不住母亲的腿。
母亲陈荣的身子，终于倾斜到了可以掉下去的角度。
然后……
陈荣回头，看了一眼女儿，露出一个无法理解的笑容。
瞬间，陈荣从画面中消失。
掉了下去。
11
画面毛骨悚然，一切真相大白。
警方迅速抓捕了秦珍珍。
过程很顺利，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好像在等待。
但审讯过程，一点不顺利。
“你母亲陈荣，真的是自杀？”
“是。”
“监控画面显示，她是被你一点点簇拥着爬上去，才掉下去。”
“那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秦珍珍眼神开始迷茫。
她的思绪似乎不在回应问题上，而是在思考着别的事。
范宗明又问：“那她为什么自杀？”
“她得了癌症，不想拖累我，就自杀了。”
“盆腔炎不是癌症。”
秦珍珍认真地说：“但是她肚子会流血，家里卫生间里，到处多是血，擦都擦不掉，不信你们去看啊。”
现场勘察，在秦珍珍家里，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即便被擦掉或冲刷掉，试剂也能测出来。
而法医对陈荣的尸检结果，的确发现腹部有陈旧性手术瘢痕。
这种伤口是皮下皮下瘘口，长2厘米，伤口向腹部内扩张，已经出现恶臭味。
那为什么陈荣会觉得自己是得了癌症呢？
警方从另一个信息反馈得知，陈荣的母亲是因结肠癌去世的。
答案出现了，在陈荣的潜意识里，自己也得了这个病，花再多钱也治不好，反而拖累女儿，所以干脆跳楼，一了百了。
“我们没有在你家中找到任何血迹。”
“但是我妈的肚子真的一直都在流血，那就是癌症。”
审讯不下去了。
因为秦珍珍，总是在提母亲肚子流血的事，说得很认真，而且也不像在撒谎逃避责任。
范宗明当即决定：
带她去做精神鉴定。
鉴定结果很快出炉。
秦珍珍出现了“应激障碍症”。
12
有监控证实，秦珍珍是把陈荣推上窗台。
陈荣的死，秦珍珍有直接责任。
换句话说，秦珍珍杀死了母亲。
要想把秦珍珍绳之以法，就需要准确的最终的精神检测报告。
2020年1月12日，北京通达法正司法鉴定中心对秦珍珍涉案时的刑事责任能力进行鉴定，给出了意见：
被鉴定人秦珍珍具有人格障碍，涉案前处于急性应激反应状态中，作案时，受人格障碍和精神疾病共同影响，辨认和控制能力削弱，评定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范宗明心情沉重地将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这份报告证明，秦珍珍在实施犯罪行为时，记忆扭曲和模糊，出现了幻觉。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尚未完全丧失辨认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这份报告，就让死刑变成了从轻处罚，或减轻处罚。
而《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秦珍珍帮助陈荣自杀，属于情节较轻的情形。
加上作为精神病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犯罪，法院最终的判决，不会超过有期徒刑3年。
2020年9月30日，秦珍珍被正式逮捕。
她的家，成了整个世界无人接近的孤岛。
13
判决还未下来。
秦珍珍的精神状态好像出现了很大转变。
范宗明发现，她好像从噩梦中苏醒了。
母亲的死亡，让她开始陷入无边的自责和悔恨当中。
她在看守所里，几次尝试自杀，但都被管教及时发现制止。
审讯室里，范宗明再一次见到了她。
“你为什么要自杀？”
“后悔。”
“你帮助你妈妈自杀，当时怎么不后悔？”
秦珍珍说：“我能一命换一命吗？”
“现在是法制社会，要看法庭怎么判。”
秦珍珍突然说：“我当时犹豫了，想把人拽回来，但是，我就算把她拽回来，问题也得不到解决。我帮不了她，也给不了她健康的身体，我能做的，就是帮她解脱，只有帮助她解脱了，我自己才能解脱。”
范宗明沉默。
秦珍珍继续说：“我妈，在掉下去的瞬间，哭了，她还说了一句，但是风太大，我没听清。”
范宗明问：“你母亲是10号深夜11点死的，但是你为什么要等第二天才报警？”
秦珍珍苦笑。
“我一整夜都没睡，只是希望时间长一点，她能死透了。这样，她就不遭罪了。”
14
2021年2月初，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始对秦珍珍案进行审理。
法庭上，法官也不理解秦珍珍和陈荣相依为命，不缺钱，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询问时，秦珍珍说：“父亲的死怪我打电话不及时，我妈当时都慌了，六神无主，我不能怪她。父亲死后，我和妈妈相依为命，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我在乎她，不能让别人祸害她。”
“当时就没想过放弃？”
“她想死，我爱她，所以成全了她。”
本案证据确凿。
2021年1月4日。
北京市检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秦珍珍依法提起公诉。
2月4日。
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对秦珍珍作出判决：被告人秦珍珍协助他人自杀，致一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且系情节较轻，依法应予惩处。
鉴于秦珍珍系限定刑事责任能力人，作案后能够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自愿认罪认罚，依法对其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不服从判决，可以到高级人民法院上诉。”
“我上诉。”
范宗明也糊涂了。
还上诉？
故意杀人，3年还嫌多？
但秦珍珍的话，让所有的人为之一怔。
“我不服从判决，因为我应该被判死刑。”
15
秦珍珍的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监牢里的秦珍珍，仍然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
有时清醒，却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3年。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了3年，中间迈过去太多的坎，经历了太多的风浪。
最终，在那不清醒的时刻，把深爱着的母亲，推上了高楼窗台。
有时候，爱是枷锁。
爱也是羁绊。
但爱，也是能让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指路明灯。
秦珍珍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
她的精神状态，也有很大好转。
但，警察范宗明对她有一个评语：“她，是一个天真的人。”
服刑期间，同牢房的诈骗犯骗她：“只要把诈骗的钱还清，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秦珍珍于是天真的问了狱警一个问题：“我存折里有70万，我替她们还了这笔钱，是不是她们就可以放出去了？”
天真的秦珍珍在杀了母亲后，想以命抵命。
天真的秦珍珍，试图用自己的钱替诈骗犯还款，好让罪犯提前出狱。
最后，天真的秦珍珍，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