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子李继承,祖籍礼泉阡东魏家,其父李德润膝下无子才抱养了他,以继承李家香火,故而为他起名李继承。
李德润在柴市上是捉秤的,主要服务于白王西北塬上背柴人。塬上人将梢子柴挑来,摆在市场,任人挑选,若卖柴人和买家谈好,他负责用秤一称,一捆子柴挣卖方二毛钱。有时挑个担子在街上流动卖砂锅,或倒卖个其它东西,用自己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儿子调皮捣蛋,老婆也有抽大烟的恶习,本来就贫穷的家庭更是入不敷出。真可谓“灶无半星之火,家无隔宿之粮”,儿子非老婆亲生,平日关系疏远,放任自流,所以他也不受管教,气的老两口对他动粗,就撒腿跑的不见人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老李四处打听,经多方寻找,方知在泾阳县彭易国的戏班《民声社》里学丑角,被老李带回石桥,再打又害怕跑,气得老李没办法。老婆只顾抽她的烟,多次规劝无效,儿子又不听话,穷日子啥时是个头,老李顿觉生活前途无望,便起了轻生的念头,临终他将儿子托付于北店子,“明祥春”掌柜的卲续明。因邵东家心底善良,是个值得信赖,值得依托的人,便将儿子托孤于他,安排完后事,于1947年4月4日投渠而亡。东沟村张文理带人将其打捞上来,将老李安葬于东沟村北师傅塔塬地。
李德润死后,老婆改嫁到兴隆樊窑,李继承真成了孤儿了,邵绪明见他可怜,也为了兑现自己对老李的承诺,便将他收留在“明祥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因其年龄小,邵家便让他放羊打杂,管他吃穿,吃的不论稀稠,只要能填饱肚子,穿的都是大户人家孩子退下来的衣服,随着年龄慢慢大了,邵家让他在店铺跑堂。因他之前在《民声社》学过戏,言谈举止,举手投足,都有戏剧丑角的味道,人又爱咋唬,工作性格正好对路,只见他头上戴个白帽子,腰里系个白围裙,两臂戴的白袖套,肩上搭个白毛巾,见了来客,马上笑脸相迎,口中吆喝到“来了,里面请”弯腰鞠躬,左手往后一背,右手伸出,做一个请客的动作,“二位客官想吃什么,本店有羊血,羊杂,水盆,煮祸,想吃什么,尽管道来”。他用肩上的毛巾擦过桌凳,用毛巾在手中上下翻花击打自己的双臂双腿,然后把毛巾往肩上一摔,客人落座后,等来客报上饭食便说:“二位客官稍等,待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过身摆个跑龙套的势,把食堂当成戏台,口中念念有词,锵锵锵锵,嗨,来了,“二位慢慢享用,有何吩咐请唤在下,待我退了”。一番操作,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品着美食,观赏着他的表演,令人心情愉悦,食欲大增,招来更多的食客,也给掌柜的到来了可观的收入。有些食客就是冲着他去的,简直成了个活宝,掌柜的收入好了,也开始给他发工资了。
“明祥春”生意兴隆,便有礼泉迁东西桃谷人祝彦喜,加盟入股“明祥春”北店子,祝彦喜加入三载后,已掌握北店子全部技艺,便撤资退股,另起炉灶。他盘下对面六间二院店铺,带走了狗娃子,韩世芳,从此石桥街上的南店子便诞生了,
1954年2月全国开展公私合营政策,南店子正式编制为国营食堂,狗娃子也成了食堂员工。不觉狗娃子已到了而立之年,经人介绍娶沟而上村武淑芹为妻,住在南店子,以店为家,东街张文理劝他置办房产,他不听劝,被张文理臭骂了一顿。“你现在娶了妻,下来就要生子,你还打算就这么混下去,还想当游货浪子呀?以后有了孩子,这南店子一间宿舍能住下你一家子人吗?再不听话,我就没你这个兄弟”。初级社时张文理要管三个村,东沟,石桥,官苗,有一定的权力,他负责把北街“市管会”以北,张祥花店给他分了两间,临时安家,从此李继承才有自己的家。那时南店子已属国营食堂,每当张文理来南店子来吃羊肉时,他便向里面喊“来了,两碗三碗”,里面马上领会,两碗就当三碗的肉下,如果喊“三碗两碗”就是三碗当两碗的肉下,其言语之中喑藏玄机。
自从他们搬到北街后,老婆为他先后生下5个孩子,四女一子,数年后市管会要扩建,政府让他们择地而居,无奈他们又搬到二郎沟挖掘二只窑洞而栖,将户口落在石桥三队。五六十年代李继成的工资一个月才20多块钱,那个年代国家职工干部每月工资35-40元,学徒15-18元,他那一点微薄的收入怎能支撑一家的开支,孩子要穿衣,吃饭,上学,老婆还要参加生产劳动,不管咋干每年都是超资户,倒找户。他平时在食堂忙活,也顾不上家,给家里也帮不上啥忙,可忙坏了老婆孩子,老婆在家养些猪羊家禽,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极度紧张。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1983年大集体解散。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逐步取代了原有的集体生产方式,大集体解散也是为了适应新的经济政策和社会发展的需要。他家也分了承包地,责任田,三十年不变的政策给人们吃了个定心丸,放开手脚加油干。供销社,合作化也解散,李继承自己单干,租了间门面卖羊肉,虽谈不上门庭若市,日进寸金,但比起在大食堂干时要强百倍。给自己干自由,人也舒坦,不用请外人,老婆孩子都能帮上忙,子女大了,生活压力小了,家庭开支也少了,收入也多了,女大该嫁的嫁了,儿子也学有所成,“三尺讲台育桃李,一支粉笔写春秋”。儿子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日子渐渐好转,而他身体却不行了,从儿时就生火点炉,一生和煤炭打交道,烟熏火燎落下了气管炎的顽疾,后转成肺心病。记得有一年清明节,地扛着铁锨,来在东沟地界,手里提着祭纸吃力地步行上塬,气喘吁吁,我便好奇地问,“叔,你啥到我这边埋着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我爸”,你爸咋能埋在这边?“初级社时我的户口在东沟八队,我爸死了以后,我文理哥教把我先人埋到这边的”,噢!是这样。
他也算得上小镇上的名人,老一辈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莫道前路无知己,小镇谁人不识君”,属石桥街上的四娃之一。这四娃分别是(柴焦的丑娃子,二郎沟的九娃子,十字口的狗娃子,东街的秃娃子)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些熟悉的面孔已无处寻觅,每当走在南店子旧址,就想起了他的吆喝声,如今听不到他的吆喝,心中感觉空虚,就好像少了什么,这可能是他给小镇上留下的乡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