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程十发艺术馆内学者、艺术家云集,大家皆为李健而来。李健是谁?假如你认真欣赏馆内正在举办的李健书画篆刻文献研究展,这位近现代海派艺术史上重要学者、书画家、篆刻家与教育家的形象便展现在眼前。在展出的55件(套)珍贵藏品中,李健亲手书写的楹联“人道君如云里鹤,自称臣是酒中仙”便是对他潇洒不拘、绝世独立的处世姿态的诠释。
“我在学校内只有姓和名,叫程潼,而没有字,所以给自己刻图章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地刻程潼。李老师觉得奇怪,问我有没有字,我说没有,这样李老师说我给你起一个字,叫‘十发’,即‘十发为一程之意’,从此我就用‘十发’,名不大用了。”展品中有一件程十发先生的手稿《我的老师李仲亁》,清楚地记录了李健为学生程潼取字“十发”的过程。那年程十发19岁,还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读书,李健是他的书法篆刻老师,自此师徒两人的关系日益密切。
程十发好学,李健爱才。身为中国近现代教育重要奠基人李瑞清的侄子兼弟子,李健把清道人的家法传承给了程十发,不仅教他刻章,还鼓励他写钟鼎、北碑,使得程十发后来在书法上的造诣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展览当日,李健103岁的女儿李家淞也来到现场,追忆了父亲和程十发之间的诸多交往趣事。“我也记得‘程十发’用这个名字以后一下子响亮了,因为那个时候,‘髪’跟‘發’的简体字就是同一个字‘发’,那‘十发’就是有‘十次发’。所以他到香港开展览,香港人就特别追捧,展览很兴旺。香港人做生意的多嘛,就是很喜欢这个程十发。”李家淞说。为了报答恩师在学业和做人上孜孜不倦的教诲,20世纪80年代,程十发牵头为李健在上海中国画院举办了首个遗作展,并亲自作序纪念恩师。
李家淞 (左)
自从唐代张彦远提出“书画异名而同体”的观点后,中国书画互为连理、枝干相通,书画同源、书画同体的理论与论述被一代又一代的书画家、评论家不断提及,李健的书画观皆与这些观点具有一致性。在《中国美术年鉴1947》中,记载了李健的学术观点:“作画不通书道,则其画无笔;作书而不通画理,则其书无韵。”
从当天展出的李健部分画作中,能明显地感觉到其笔墨劲挺又不失含蓄。“他的山水不多设色,主要通过舒朗的用笔和淡雅的墨色来表现画面,以小尺幅居多,多画山石、树木、渔舟、寒鸦等元素,在意境营造上常表现为清淡幽远。”程十发艺术馆创作研究部主任、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张俊林介绍。
李健擅金石篆刻,书法功力深厚,因此他的花鸟画也多与金石碑刻有着密切的关联,他将“金石气”注入到花鸟画之中,在他的扇面作品中,常见一面临摹有金石铭文,另一面有以篆隶笔法所作的绘画,他正是以这种方式阐释着他书画同源的特征。
李瑞清是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先驱,他在担任两江师范学堂监督时,创设了中国高等学校第一个图画手工科,李健亦就学于此,成为国内最早接受专业艺术教育的人才之一。1907年,李健以最优等成绩在此毕业后任内阁中书之职。1911年以后,李健专心于书画立著,并在海内外多所学校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教职生涯。
1953年,李健被聘为上海文史馆馆员,1956年受聘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同年去世。他一生桃李遍天下,程十发、方闻、杨之光、魏乐唐、凌云超、郑一峰等,皆出自其门下。
近代书画大家曾熙称李健为“书学教育家”,云:“仲乾任教习于南京,子弟从其学书者,往往数日而改观,进步之神速,人人莫不惊异,谓仲乾是操何术也。”程十发在回忆老师李健时写道:“在李老师的鼓励下,我临摹了《张猛龙碑》,这使我以后对《石门铭》《石门颂》《瘗鹤鸣》的笔法和书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种平中有险,险中有平的字体的结构对我的书法及绘画给予了一定的滋养。”
在中国艺坛,李健在书画篆刻领域的开拓性贡献并未被更多人所重视,因此他也常常被称为“被忽视的大家”。但中华文化的代代传承,离不开像他一样默默无闻却躬身力行的传播者。“没有他的言传身教,就不会有后来的程十发。因此对于以纪念、研究程十发艺术为使命的程十发艺术馆来说,为李健先生办展扬名是理应被补上的重要一课。”张俊林说,“眼下其尚未被充分挖掘的艺术成就也恰恰是我们今天研究的意义及价值所在。”
可以说,如果没有李健融合碑学的书画学术思想的启蒙,就没有以后独具特色的程十发艺术风格的呈现,本次展览也正是沿着师生二人这一艺术思想的纽带而展开相关研究与展览策划的,这既是对师道人伦的一种致敬,也是对金石书画传统的积极弘扬。
展厅中,有一幅李健的画像,是其学生、中国当代重要人物画家和美术教育家杨之光所绘。画面中,李健满脸络腮胡,眼神内敛而坚定。李家淞站在父亲的画像前凝视良久后感慨道:“恢复了他原来艺术的生命,如果父亲知道这么多年后还有人记得他,一定很欣慰!”
文字、图片:贾丽
编辑:沈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