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印尼镍梦与生命和森林息息相关
印度尼西亚东哈马赫拉（EAST HALMAHERA）——东哈马赫拉岛区多达加村附近茂密的森林对42岁的苏梅安·格贝（Sumean Gebe）来说意味着整个世界，他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这里。他们在岛上的森林里捕猎野猪等动物食用，并采集达玛树脂出售。东哈马赫拉县是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的一个县，位于哈马赫拉岛东北部。
他说：“住在这里感觉很舒服。”
苏梅安和他的小家庭是奥洪加纳马尼亚瓦（O'Hongana Manyawa）土著社区（意为 “森林之民”）中被接触到的一部分人。O'Hongana Manyawa是印度尼西亚的一个游牧狩猎采集部落，许多成员自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几个世纪以来，他们的生活与哈尔马埃拉（Halmahera）的热带森林深深地交织在一起，他们的传统教导他们不要破坏森林。
然而，部落与森林的和谐却被一波镍矿开采项目所破坏。这些珍贵的矿石将被运往距离南部约80公里的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进行加工。
2024年8月18日，在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东哈尔马赫拉的丛林中，64岁的奥洪纳马尼亚瓦部落的塔托约·佩内斯（Tatoyo Penes）和 56 岁的埃图斯·胡拉塔（Etus Hurata，左）在用传统工具加工西米棕榈树材料时合影留念。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2024年8月19日，鸟瞰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东哈尔马海拉的哈尔马海拉热带雨林中一个偏远的土著村庄多达加（Dodaga）领地上的奥洪加纳马尼亚瓦（O'Hongana Manyawa）部落。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他们并不孤单。在世界各地，约 54% 的重要矿产开采项目（如电动汽车电池中使用的镍）都位于土著和农民的土地上或附近。
印度尼西亚是世界上最大的镍供应国，它正在寻求与矿产相关的工业经济繁荣，并期待全球对电动汽车的需求增加，以取代内燃机汽车。政府禁止出口粗镍，迫使企业在国内加工金属，创造工业就业机会，并为最终出口产品增值。这些工作都是在 IWIP 等大型冶炼厂完成的。包括哈尔马海拉岛在内的北马鲁古省在 2022 年吸引了 98 亿美元的投资，其经济在 2023 年第二季度增长超过 23%。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是非常诱人的，印尼当局也极为重视。
2024 年 8 月 15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由不同公司运营的大型镍矿散布在山上，用于开垦林地，增建新的冶炼厂以生产电动电池。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镍矿石的加工在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中哈尔马赫拉的莱利莱夫泽威（Lelilef Sawai）的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进行。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工业园区以北地区镍资源丰富，但通常矿藏较浅，只有在现有森林被砍伐后才能开采。有几家采矿公司在距离土著人居住的森林 50-300 公里的范围内开展业务。根据 “国际生存 ”组织（Survival International）的一份报告，包括韦达湾镍业公司（IWIP 的主要运营商）在内的 19 家矿业公司的特许开采区与与世隔绝的 O'Hongana Manyawa 人居住的约 40% 的林地重叠。
苏梅安说，他担心这些公司会推进到他的族人在 20 世纪 70 年代被政府迁移的村庄，为采矿让路。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哈尔马海拉岛的森林将遭到破坏。树木将被砍伐，动物将被赶走并死亡，因为它们的家园已被完全清除。到那时，我们将住在哪里？”
未与外界接触的 O'Hongana Manyawa 所使用的土地被采矿和伐木特许区所包围。
工 人 们
在规模庞大的工业园区 IWIP，傍晚时分，员工们正准备上 12 小时的夜班。作为印尼镍梦的中心，该园区拥有约 4.7 万名员工，其中许多人每天都要上长班，没有正式的休息时间。
一位工人告诉记者：“如果迟到超过五分钟，我们就会收到一封警告信，甚至会因为不明原因收到解雇信。”
工人们说，许多来自印尼东部附近村庄贫困家庭的年轻人都到冶炼厂或哈尔马赫拉镍矿找工作。这是一个改变生活、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的机会，而不必远赴大城市。与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等西部岛屿相比，印尼东部的工业化程度较低，因此很难在农业和渔业以外的领域找到工作，而这些领域的月平均工资低于IWIP的350-400美元。
2024 年 8 月 12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工人们在上班途中堵塞了街道。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2024 年 8 月 12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镍工业园区的工人在上班途中。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下了班，许多人睡在靠近冶炼厂和燃煤发电厂的小房子里，而这些发电厂正是冶炼厂和燃煤发电厂运转的保障。这些地方的空气又闷又脏，房子挨得很近，室内几乎不通风。为了省钱，工人们就住在这里。远处，苏梅安和其他奥康纳马尼亚瓦人居住的树梢和山脉从加工厂后面拔地而起。
漫长的工作时间和繁重的工作量可能会让人感到非常辛苦。倡导更安全、更可持续采矿的监督组织JATAM表示，这增加了工伤事故的风险。2018 年至 2024 年，IWIP 共发生 42 起工伤死亡事故，2022 年发生 125 起工伤事故。一名工人说，实际事故数量比官方报告的要多。
2024 年 8 月 14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中哈尔马赫拉市，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的镍加工厂烟囱冒出滚滚浓烟。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保护主义者说，采矿作为从化石燃料过渡到可再生能源技术的一种方式，可能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以不可持续的方式进行开采，可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森林砍伐、污染和栖息地丧失，使其变得不那么绿色。对人类来说，这可能意味着失去土地。研究发现，在整个哈尔马赫拉岛进行的镍矿开采导致 5331 公顷的热带森林消失，这些森林释放了 204 万公吨的温室气体。韦达湾镍矿是世界上最大的镍矿，从 2019 年开始的 25 年间，数千公顷的林地将被开采。
占地 5000 公顷（近 12400 英亩）的 IWIP 综合体本身就坐落在曾经是森林的土地上。
2024 年 8 月 15 日，在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中哈尔马赫拉的 Gemaf 村，工人们下班后在日落时分的海滩上聊天。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村 民
JATAM 的一份报告显示，采矿造成的大规模森林砍伐和 IWIP 的开发增加了洪水发生的频率。报告显示，从 2020 年 8 月到 2024 年 6 月，水位超过 1 米的洪水发生了 12 次以上。2024 年 7 月和 8 月的一次大洪水淹没了 7 个村庄，完全切断了车辆通行，迫使 1670 名居民住进了疏散帐篷。
62 岁的艾哈迈德·克鲁威特（Ahmad Kruwet）是从中爪哇迁移到这里的，他也是受灾者之一。他告诉媒体，Woe Jarana村的洪灾是他自 2004 年以来经历的最大洪灾。
许多房屋被洪水冲走，8月初又发生了洪灾。他说：“我认为这是因为上游地区的森林被砍伐殆尽造成的影响。”
2024 年 8 月 13 日，印尼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省卢库拉莫村，PT IWIP（印尼韦达湾工业园）的一名员工在镍矿开采设施工作一天后，租了一条船将她的摩托车运回家。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今年 8 月 13 日，洪水淹没了莱利莱夫-瓦伊布兰（Lelilef Waibulan）村附近的道路，该村位于 IWIP 拥有的一家冶炼厂附近。但该地区受影响的 IWIP 和矿业工人仍继续上班。他们不得不花 9 美元租一个木筏，甚至划着摩托车通过被洪水淹没的路段。
莱利莱夫·瓦伊布兰村卫生所所长阿斯朱阿提（Asjuati）说，她也发现健康问题有所增加，她认为这是空气污染和工业废物处理不当造成的。她说，1 月至 7 月间，村里患上呼吸道感染的人数几乎翻了一番，其中大部分是儿童、老人和矿工。
公司采取的应对措施是帮助医疗中心采购药品和氧气瓶。但阿斯朱阿提说，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她说："他们还应该提供不会对社区造成危害的废物处理方案。“
2024年8月14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的一个废物处理设施，烟囱向天空排放烟雾，水从矿浆中被抽出。IWIP 正在使用最新一代的高压酸浸出法（HPAL），将印尼的低品位矿石转化为可为汽车提供动力的金属。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工业园周围的采矿活动还破坏了居住在 IWIP 附近居民的农田。
渔民赫内穆斯·塔库林（Hernemus Takuling）就是受影响者之一。他指向一个距离他所站位置约 100 米的地方，可以看到附近一个 IWIP 冶炼厂的管道正在向海里倾倒废物，海滩周围的海水变成了黄褐色。
赫内穆斯说：”通常，我会乘船到距离海滩尽头 4 公里的地方，因为那里捕到的鱼状况要好得多。几年来，哈尔马海拉岛的渔民一直指责镍矿开采和冶炼将沿海水域染成红色，重金属污染导致鱼类资源枯竭。
2024年8月12日，一名渔民在印尼北马鲁古省中哈尔马赫拉的印尼韦达湾工业园（IWIP）附近扔掉船上的残留积水。居住在工业园附近的居民说，他们的捕鱼生计已经被毁。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2024 年 8 月 13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在印度尼西亚韦达湾工业园（IWIP），当船只装载着镍矿石驶向码头时，海域受到污染的景象。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印尼森林观察组织称，萨加河流域采矿特许区的森林砍伐也导致萨加河淤塞。当地村民说，他们过去一直靠这条河水饮用，但仅在今年就有五次以上河水变成了浑浊的红黄色。
部 落
在北部，奥洪纳马尼亚瓦人（O'Hongana Manyawa）的联系人巴维赫·比多斯（Bawehe Bidos）说，他担心不断扩大的采矿边界会对整个部落造成影响。
他说：“如果重型设备进入森林，动物肯定会选择远离，这意味着部落的食物会减少。”
森林中与世隔绝的 O'Hongana Manyawa 人已经在经历这种食物短缺。2024 年 5 月，三名饥肠辘辘的孤立土著人离开哈尔马海拉岛森林，前往韦达湾镍矿营地乞讨食物。
2024 年 8 月 16 日，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中部哈尔马赫拉省萨吉亚村的萨吉亚河和博基玛鲁岩溶区。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Human rights组织说，根据国际法，政府和矿业公司必须事先征得土著人民对其项目的自由知情同意，并与受影响社区公平分享利益。他们说，经济发展目标不应成为不尊重原住民权利的理由。
在部落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倡导者说，不应该违背他们的意愿与他们接触，也不应该让他们无法表示同意。今年 6 月，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BASF）和法国矿业公司埃拉美（Eramet）退出了在哈尔马赫拉（Halmahera）耗资 26 亿美元的炼油厂项目，因为该项目对部落的影响受到了批评。
苏曼·格贝（Suman Gebe）说，尽管部落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在印尼走上发展道路、与大自然的关系与他们自己大相径庭的时候奥洪纳马尼亚瓦人只能屈服于周围事态的发展。
2024 年 8 月 18 日，在印度尼西亚北马鲁古省东哈尔马赫拉的哈尔马赫拉热带雨林中的一个偏远土著村庄里，68 岁的奥洪纳·马尼亚瓦（O'Hongana Manyawa）部落的巴威赫·比多斯（Bawehe Bidos）留照。图片由 Garry Lotulung 提供。
只要政府拒绝跟进宪法法院的裁决（被议会拖延了 10 多年），承认传统森林和随之而来的土地权，他们的生活就会一直受到干扰。印尼的一些机构也在积极推动政府承认O'Hongana Manyawa人迁入并居住了几十年的林区。
迄今为止，政府对一项在议会中被搁置了十多年的原住民法案的回应仅限于为土地登记提供援助以及与地方政府进行协调。
舞者编译（原文自mongabay，原作者系Latoya Abulu）
笔者曾在8月份抵达文章所述之地，也与当地土著有所沟通交流，文中图景大部分笔者亲自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