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村是上个世纪与煤矿相生相长、与农村相邻相伴的煤矿工人村。
煤村作为特殊时代的产物,早已随着一座座因资源枯竭而停产关闭的矿井,渐次淡出人们的视野,如夕阳般走向衰落。
我是从矿村走出来的孩子,那里承载着我童年与少年阶段所有的懵懂与张狂、惬意与感伤、希冀和梦想。前不久,因一次偶然机缘,我又重回到那个坐落于冀南矿区偏僻一隅的矿村。走在日趋荒凉、裂隙遍布的矿村街巷,望着早已面目全非的矿村旧貌,不禁思绪如泉,百端交集,感慨万千。
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矿村一直是国内煤矿勘探设计、矿井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煤矿就有矿村,矿村规模与矿井产能成正比,矿井产能越高,矿村就越大、人员也就越多。当年的矿村虽然也叫“村”,但由于是统一设计规划的,较之周边相邻的农村,要齐整得多,也“高档”得多。其中,既有错落有致、高低相间的成片家属楼,也有一排排隔成大小不一的平房院落;既有医院、学校、托儿所,也有食堂、粮店、菜店和商店。当时,一座煤矿、一个村,就是一个“小社会”,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们矿村当时算是比较大的,村里有干部职工家属近万人。我家住在矿村平房区的西四排,共有一间半平房加一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小院里有自建的厨房、厕所,还有一株每到中秋都能挂满果实的石榴树。左右两边邻居,一个是我自幼崇拜的朱翔哥家,一个是我相伴长大的好朋友张朝阳家。当年,朱翔哥的父亲是矿上总工,母亲是矿医院大夫,生长于这样的家庭,按常理他应该成为谦逊儒雅、上进好学的“乖孩子”,实则相反。他自幼顽劣,爬墙上树、打架斗殴,无所不及。因他胆大仗义,不欺弱小,于小几岁的我们心中则如英雄般地存在。后来,他读了矿务局技校,毕业后没有进矿就业,而是独自去了南方。多年以后才听说,他在南方也是轰轰烈烈,事业有成,算是闯出了矿山子弟的大名堂。
沿着寂静的矿街,我努力找寻过往的痕迹,想从这些破落的村街及街两旁高矮不一的陈旧建筑中找回当年的“繁华”和旧时懵懂年少的“我”。我绕着矿街走了个来回,发现我们位于西四排的家消失殆尽、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偌大养鹅场,上千只白鹅的啄食声、呱噪声嘈杂纷乱,不绝于耳。此情此景,令过往从前历历浮现。小时候的我们,正如眼前这纷扰聒噪而又混沌愚懵的“呆鹅”般,在这片区域无忧无虑地拍画片、下棋方,玩弹子、捉迷藏,打闹嬉戏、爬墙上房,令人生厌不自知,讨人恶嫌犹安然,那是何等快乐、何等惬意的一段美好而难忘的童年时光。
让人欣慰的是,位于矿村东南角的学校,整体移交给了社会,不仅没有衰败,反比过去大了许多、也好了许多。环境整洁、楼房林立、绿树环抱,据说已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中心校。过去的矿小、矿中是连在一起的两个院落,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其余都是平房。我们这些矿工子弟都是从矿小到矿中,一路读下来的。只有读完初中,才会从这里分流而去。学习好的,去市里或区里读重点高中,次之则去矿务局或矿区读普通高中,最不济的则会去矿务局或其它地方读技工学校。当时,如我一般大小的矿工子弟,能通过高考读大学的并不多,而去矿务局读技工学校的则在半数以上。即便读了大学的,毕业后仍有很多人子承父业,入职了煤矿。我童年好友张朝阳自小就立志当矿长,高中毕业后考取了焦作矿院,后入职一家地方煤矿,不到十年竟心随所愿、期许达成。其实,煤二代、煤三代在我们这群人中实属平常。好在矿工行业无论传承几代,似乎都不会引起社会非议,更难成为网络热点。
位于矿街两旁的商店、粮店、菜店等依然存在,但多是关门闭户没有了热闹的迎客景致,只有位于矿村十字街东南角的原矿副食品店开着门,从门外远远望去,里面是一字摆开的几张台球案,不禁心生疑惑,这么一个早已落寞荒凉的所在,有谁还会来此游戏消遣。问看护门面的老者,他说,白天很少有人光顾,但晚上周边村、厂的人会过来玩。听着老人的话,一丝怅然暗自袭来。当年这个地方曾是矿村最热闹的所在,贩夫走卒、矿工家属、男女老幼、四邻八方的人们聚集于此,贩卖、购买、闲逛、甚至于吵架、骂街、斗殴等等,不一而足,一派繁荣市井像。而今,见证矿村曾经繁荣、辉煌的,只剩下了这些默默无言的破落街巷。
登高远眺,以前耸立于矿村东北方向的黑褐色的矸石山,经过多年治理,已是翠妆素裹,浓绿一片,郁郁葱葱地在新的时代焕发出勃勃生机,充盈着无穷的生命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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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南梁矿业公司 江百川
编 辑|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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