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遇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女子?阿难答:愿化身为青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佛陀叹息道:即便她经过了,你已化身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究竟你有多喜欢她,才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自古以来,世间百态万物,皆若浮云过眼,唯独情之一字,最难释怀。毕竟人有爱恨嗔痴,即便是修行之人,也难以免俗。
就连遥远而神圣的布达拉宫里,也曾住过一位情僧仓央嘉措,他受万民膜拜,是普渡众生的佛,但他心中也有一段无法忘怀的情缘,却只留下“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感叹!
在民国时期,也有这样一位情僧,他磊落不羁,有着活佛济公的洒脱自在,他一生多情,与仓央嘉措一样情根深种。他一生三次出家,却始终没有像李叔同那般了却情爱,大彻大悟。他就是“民国第一情僧”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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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一生三次出家,第一次出家时年仅12岁。
父亲苏杰生是广东珠海的一名富商,在日本做生意时娶了个小妾河合仙,但后来苏杰生与小姨子河合若子珠胎暗结,还生下了苏曼殊。
河合若子被父母做主嫁给了一个日本军官, 河合仙则把苏曼殊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两人以母子相称。后来父亲将5岁的苏曼殊带回了广东老家认祖归宗,而河合仙却留在了日本。
由于父亲常年外出做生意,母亲又不在身边,5岁的苏曼殊在妻妾成群的苏家受尽欺辱,同族人骂他是“东洋杂种”,几位夫人又整天刁难他。
在苏曼殊12岁那年,不幸患了疟疾,没人愿意给他看病,还把他丢到柴房里自生自灭。在经历了那场病痛后,他选择离开苏家,寻求佛祖的庇佑。他的第一次出家,不是看破红尘,而是为了生存。
但他守不住清规戒律,一时嘴馋抓了一只鸽子烤熟吃,结果被逐出了寺院,他无处可去,也只能返回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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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父亲送他去了上海教会学校,接受新式教育。进入学校中的苏曼殊,如鱼得水般解锁了自己的各项天赋,他学会了很多学问,还熟练掌握了多种语言,多元文化的交融也让苏曼殊开了眼界,思维也有了很大转变,他的世界再也不是小小的苏家了。
16岁时,苏曼殊再度回到日本,入读了日本横滨的大同学校。此次回来,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母亲河合仙。当他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时,泪如雨下,似乎想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也正是在那一年,苏曼殊邂逅了自己的初恋菊子,这对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陷入了狂热的爱恋之中,无法自拔!结果被菊子的父母发现了,强行将两人分开,菊子在羞愤痛苦之时,选择了跳海自杀。
苏曼殊因为菊子的离世,陷入了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只能中断学业,回到国内,他再次来到寺院出家,想忘情绝爱,剃掉了三千烦恼丝。第二次出家,是因为永失所爱, 也许只有佛祖才能缓解他内心的悲痛。
刚开始面对古佛青灯时,内心的痛楚确实减少了,但在寺庙呆的久了,他的内心又开始躁动。住持早已看出这个入世未深的年轻人尘缘未了,于是让他还俗离开了。苏曼殊也回到了日本继续学业,还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早稻田大学。他把和菊子之间的恋情写成了一部悲情小说,在日本掀起了不小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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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曼殊20岁时,他血气方刚,投身民主革命,他革命的足迹遍布大半个东南亚,他还用自己优秀的文学功底,写下了很多针砭时弊的文章。他翻译了很多国外的著作,把外国名著引进了中国,他还把中国的一些古典文学翻译成英文,推向世界。
但随着民主革命运动被清政府镇压,领袖章太炎等也被抓捕了,原本满腔热血的苏曼殊,顿时心灰意冷,他再次选择了出家,并取法号曼殊,他的第三次出家,是因为理想破灭。
但他依旧守不住清规戒律,没多久就离开了寺院,从此以曼殊之名来往于大江南北,在僧俗之间穿梭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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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是僧人,却嗜酒贪吃,放浪形骸,与三十多名女子有过情感纠葛。
1909年,苏曼殊在日本东京疗养时,邂逅了艺伎百助枫子,她琴艺高超、清丽脱俗,引起了苏曼殊的注意,两人很快熟悉起来。当他了解到百助枫子因为家境贫寒,被母亲卖到艺伎馆来卖唱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对百助枫子有同是天涯沦落之感。
日子久了,两人也渐渐产生了情愫,百助枫子更有了托付终生的想法,而此时的苏曼殊,却是矛盾的,尽管他行走于红尘之间,但他始终是心系佛门的,情之所动,固然难免,但娶妻成家却又万万不可。
于是苏曼殊留下了十首《本事诗》以表怀念,其中一句“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让两个人之间的情感缘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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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苏曼殊无心向佛,却三度与佛门结缘,若说他一心向佛,偏偏又守不住清规戒律。
南怀瑾评价他:“行迹放浪于形骸之外,意志沉湎于情欲之间”。
鲁迅先生说他:“我有一个很古怪的朋友,一有了钱就去喝酒,没有了钱,就跑去当和尚。”
苏曼殊,博学多才,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让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他随性洒脱,任性妄为的爱,肆意酣吃畅饮,最终因为暴饮暴食,患上了严重的胃肠病。但他却毫不在意,也许生死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直到1918年,苏曼殊病逝于上海的广慈医院,年仅34岁。都知他常暴饮暴食,是因为没有节制所致,唯独挚友陈独秀懂他:“他眼见举世污浊,厌世的心肠很热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于是便乱吃乱喝起来,以求速死。在许多旧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了。”
回想起来,他对世间始终是饱含深情的,无论是对红尘中的情缘,还是对理想的追求,出家也好,暴饮暴食也罢,都是他的这份深情无处安放的缘故。
苏曼殊死后,朋友们将他安葬在杭州西湖的西冷桥畔,与南朝名妓苏小小的墓相邻。纵然九泉之下,跨越千年,一代名妓与一代情僧相会与此,想必不会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