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坐楼杀惜》
《坐楼杀惜》这出戏是一出骨子老戏,过去的名角儿,只要是花旦应工的旦角儿名家都演过。当然主要以演青衣花衫戏为主的旦角演员,一般不演这出戏。因为这个角色,已经超过了花旦的表演范畴,它是泼辣旦的范儿。
前几年有一本画报上有一个小故事,记载说梅兰芳演《坐楼杀惜》,什么上八下七的,说台底下一位老戏迷看到梅兰芳上楼的步数错了,给喊了倒好,梅兰芳追上去问原因,虚心请教等等。其实这是胡扯,因为梅兰芳这一生就没演过这出戏,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走错楼梯层数这一说。
梅兰芳饰演的丫鬟形象
这出戏梅兰芳没有演过,程砚秋尚小云同样也没听说演过。那么有记载的它是荀慧生和小翠花儿常演的剧目。特别是筱派,是他的代表作。他的学生陈永玲也演得特别好,那么荀派里宋长荣也有录像。荀慧生先生的学生童芷玲,吴素秋等等都演过这出戏。
说完了旦角儿,再说老生,老生就没那么多说法了。无论这位演员的性格如何,好像和旦角配合都没有那么多说道。因为宋江这个人就是老生应工。
因此,这出戏谭鑫培,余叔岩,四大须生都演过。这个老生名家演这出戏的宋江还有一个小故事。
陈永玲就说过,他说和别人合作,很多语言上的交流逗趣,都很顺畅,但是唯独和杨宝森就不行,因为杨宝森太死板了。他说很多的一些“节骨眼”“现抓梗”,杨宝森都接不上,可能是杨宝森这人太正正规规了,不爱开玩笑,就使得这出戏演起来没有意思。
今天说的是余叔岩和周信芳在这出戏里的演法,那就是宋江这个人物,不同艺人对他有不同理解和处理。
余叔岩继承了老谭的很多东西,那么他演这个人物,情绪是递进的,细致入微的。周信芳他受海派艺术和西方艺术,特别是话剧,电影等等艺术的影响很大,追求的是“警前台”观众喜欢,要迅速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所以他的演法自始至终让人感觉大起大落提心吊胆。
当年梅兰芳的秘书许姬传就记载了他看余叔岩和筱翠花演这出戏的一些细节。他说宋江刚上场的时候,情绪并不激烈。猜心事的四平调,唱的也很从容。表示他从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小老婆的,但不似麒派那么外露,就是装蒜,但装得好。
“花旦大王”筱翠花
当然,筱翠花演得也特别好,特别是一些细节,可以讲是细致入微。阎惜娇用冷言冷语来刺激宋江,希望他赶紧滚蛋。因为情人张文远还躲在她的妈妈娘房里,碰上就不好交代了。
因此,她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表面上还不能太过强硬,她怕宋江看出破绽。今天我们看这件事情,男人若被色迷了眼,那么就会做出一些低三下四的事情来。本来吗,人家讨厌你,你也看出来了,但是,迷恋人家的年轻,这热脸还是要往冷屁股上贴,这得多么的贱哪!
女人那里待答不理,冷言冷语,宋江陪着笑还要看人家绣的花鞋样,阎惜娇瞪了他一眼说:“粗针大麻线,没什么瞧的。”其实宋江脸上笑,但心里已经觉察到这女人的神情有鬼了,他接着说:“花儿也好,样儿也好,只是颜色不对。”
阎惜娇一听就一愣,一般的演员处理这时候的情绪,反应很激烈!说:“你既知道颜色不对,就不该来!”其实这样说太强硬了。筱先生的处理,在这里加了一个字,变成了:“你既知道颜色不对,就不该来……瞧。”这就掩盖过去,还说的是鞋样的事情。
还有宋江杀惜的时候,余周二位大师处理也是不同,一般演员拔刀的时候,手哆嗦成一个蛋了,当然这时候宋江害怕也是真的,这样演舞台效果好,也不算错,周信芳就是这样演的,手哆嗦得厉害,从靴子里半天也拔不出那把刀。
可是余叔岩遵循老谭的演法,拔刀特别快!据一些老先生讲,老谭演到这里,刀拔得比他还快!那么陈彦衡先生分析这个身段就说过:宋江将来是梁山的山大王,杀一个女人用不着那么害怕,我觉得也是很有道理的。
艺术讲究势均力敌,风格相合,意趣相投,这样才能演得精彩。今天这出戏已经没人演了,什么原因呢?不是学不来表面的东西,是演不来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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