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楷路临江观景平台（合川摄影家协会供图）
02 作者简介
张森楷（1858—1928年），字元翰，号式卿，清代合州安全乡（今重庆合川区狮滩镇）人。光绪十九年（1893年）举人。曾任邻水、忠州、雅安县学训导和成都大学史学教授、川汉铁路公司总理等职。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创办四川蚕桑公社及国立四川蚕桑学校。民国三年（1914年）主修《合川县志》。遗著有《史记新校注》《二十四史校勘记》《通史人表》《民国新修合川县志》等共29种、1214卷。
张森楷是我国近代著名史学家、教育家、实业家、社会活动家。有关他的事迹可见本公众号文章《期待有你，跟我一起读合川》（总第37期~第40期）。
△张森楷画像（李永生、田钥文/绘）
03 诗文推送
后正气歌
正气久销歇，何人能践形。
嗟予少孤露，生值角张星。
入世慧不合，安用觉颠冥。
所以甘蜚遁，绝足明王廷。
秋赋三十年，犹然一灯青。
微惜未闻道，特爱春秋笔。
史学亦多端，考据乃一节。
故事乃文字，爬梳费心血。
人表校勘记，小儒望作舌。
坐此廿载余，能若同嚼雪。
杀青幸告成，何似周生烈。
方拟藏名山，遽值亡胡羯。
独抱一编终，忍令大道裂。
民国既成立，旧学不复存。
孔孟且见诋，余子更何论。
卷怀退深藏，泛然若匏尊。
谁屑膺世网，侯门事王根。
顾欲伸民权，兼为养国力。
蚕社先一鸣，铁路竟三北。
当道有豺狼，欲制不可得。
被发入深山，仰观苍天黑。
郑公乃好事，书来劝家食。
复与世周旋，岂能视肥瘠。
偶然问狐狸，亦非病狂易。
谁知俯仰间，异事传通国。
昨者位宾师，今以伍盗贼。
沴气环成淄，中安容一白。
皆浊有不能，今污安所报。
葆正以敌邪，我尚闻在昔。
养兹浩然气，赓歌无愧色。
释义：
人间正气似乎久已消沉，有谁还会在意和践行？
只叹我幼年丧父、孤立无助，若非有吉星相佑、得贵人相扶，我也许早已在俗世中埋没。
因生性鲁莽刚直，不媚权贵、不贪名利，所以不羡官场、逃避社会成了我的命运归宿。
三十载的科举考试路，我依然我行我素，为做学问甘愿在青灯之下日夜苦读。虽然一直未习得什么经世大道，却成全了一个据事直书的史笔“春秋梦”。
史学方方面面，考据（学）只是其一。我沉溺于文字的旧事里，极尽所有心力，为的是撰成（连我自己都有些望而却步的）《通史人表》和《二十四史校勘记》两大巨著。
苦苦二十余年，拙作终于杀青成卷。然而，此时的我却有如三国时的周生烈，来不及功成身退，来不及隐居山林，一切都已发生改变。
我只得独自守着这一堆卷册，不忍想那治学传统的毁裂。民国既已成立，旧学不复存在。圣人都遭遇诋毁，我辈又算什么角色？
是啊，谁还在乎那些纲纪伦常，谁还会重视那些旧学之功呢！顾世事变迁，我弃文从商，经办实业，欲为国民申张权利，欲为国家增添实力。
可是啊，无论是经理桑蚕实业，还是总理川汉铁路，总有一帮豺狼虎视眈眈、为非作歹、作威作福，让我万般无奈，不得不归隐山乡。
幸得知县郑贤书的关切，我又做了合川县志的编纂，再次出山与混沌的世事周旋，与一帮狐狗贪官相抗相争。转瞬间，怪事传遍全国，昨天我还是他人座上宾，今天却被诬为山中贼。
沴气（lì qì，灾害不祥之气）已拢成一片黑色，中间安能容下一点儿白？激浊扬清，我或许做不到，但要我同流合污又怎么可能？！
就让我和着前贤文天祥的诗韵，吟唱一首我的正气歌吧！保持正气，抵御邪气，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民国新修合川县志》册页（1922年初刻本，国家图书馆藏）
04 鉴赏提要
这篇诗文是张森楷蒙冤入狱后，有感于监狱环境恶劣、疫病盛行、军阀歹毒，而自己又誓不妥协，或许将会惨死狱中、不久于人世时的感奋之作。
全诗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诗的第一部分，作者以末日王朝的腐败衰亡为背景，重点回忆和描述了自己的身世经历、品格性情、治学过程和所取得的学术成就。
诗的第二部分，作者针对军阀时代的黑暗统治，想到自己自兴办实业以来，历经蚕桑公社、保路运动、修筑川汉铁路到隐逸回家、编修县志的过程。虽然自己是多么想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事情，却无奈世道黑暗，屡遭磨难，要么遭诬陷，备受打压；要么遭通缉，被迫流亡，今日更是锒铛入狱，受尽屈辱。然而，对于这一切，诗人却依然初心不改，无怨无悔。
想到昔日文天祥在燕山狱中为国尽节的场景，与今日自己身陷囹圄（líng yǔ）的境况若同。自己当以前贤为师，既便是“奄息气尽之身”，也要同诸般“杂气”一战到底。这便是诗人步文天祥《正气歌》的韵，作了《后正气歌》的缘由。
在一般人看来，把自己一个小儒同史上一个大贤相提并论似有不妥，那么诗人用自己的《后正气歌》与前人的《正气歌》相唱酬，勇气又何在呢？
对此，诗人的回答是，“养兹浩然气，赓歌无愧色”，人间的浩然正气是所有读书人都应秉持和追求的，因此我与前贤相唱和，缘何会有羞愧之色呢？更何况自己之所处，可谓是“沴气环成淄”，不养浩然气，何能“葆正以敌邪”？
张森楷就是张森楷，他的斗争精神和高尚人格永远值得我们珍视和学习。
△文天祥《正气歌》碑墙
05 漫读拾遗
《正气歌》让我们记住了文天祥这位浩然正气的孤勇者。
那么，谁又是他眼中的孤勇者呢？或许就是被称为“四川虓将”的张珏了。
张珏，18岁到合州参军，曾在钓鱼城保卫战中建立奇功而升为南宋中军都统制、四川制置使兼重庆知府，是让蒙哥汗战死、一举改变世界战场格局的绝世人物之一。
1278年，重庆城破，张珏被俘，在押往元大都（今北京）途中，借故解下弓弦自缢殉国。文天祥得知，很是感叹，作《悼制置使张珏》诗：
这首诗由杜甫诗句集结而成，颂扬了张珏的英雄气概和忠诚品格。
“气敌万人将，独在天一隅。”这“气”是勇气、胆气、豪气，更是正气。
“向使国不灭，功业竞何如？”在文天祥那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成王败寇，有的只是气节、操守、忠诚和立德、立言、立功的“三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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