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村记
搞活
一
过五星大桥,水田一片浓绿,三面红色的旗在飘舞,与平时看到的彩旗不同,每一面都更长更窄。却是打着标语口号的横幅,被人捡回去,裁开,挂在竹竿上,它们在风里舒卷来去,很像戏曲演员在甩弄水袖,好看是挺好看的。字多余。
向南的一条水泥路铺在稻田里,约两三百米西转,再有一两百米,便进了村子。
树荫里一个老头子坐小板凳,慢慢摇着手上的草帽。他说自己属龙,子女在外地打工,眼前的这间小楼,他和老伴住。我指指院子里晒的玉米棒子和玉米芯,问都是你种的吗?老头子点头,说今年不好,玉米粒是瘪的,油菜稍稍好一些。
是不是太阳太大了?不是,是雨水太多了。
我心里一下冒出来风调雨顺这句话,又想起乡间至今不绝的土地信仰。
老头子头发稀疏,但神色清朗,穿一身褪色的夹克衫制服,严严实实。他解释说,要穿这么厚的,玉米地里,弓身子进去做事,里面的叶子多、叶子长,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割伤。
歇一会,顶着太阳继续走。
村子不大,像田间的一座浮岛,从外沿可以绕一圈回到起点。村里新建的别墅不多,有几家正在建。土房子不多,木窗前挂满藤蔓。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平房最多,堂屋黑洞洞。
花衣裳的中年妇人倒垃圾,遮着脑袋快步回屋。戴草帽的人洗花生,把沉沉的竹篮浸入渠水里摇荡几下,提上来沥水,再去洗另一篮。又一个老头子,全身只穿一条蓝布短裤,背靠门框下,曲着腿乘凉。
一户人家开着门,不见人,檐下的竹竿上,挂一杆秤的秤钩,不见秤杆。一旁水池沿上放一团钢丝球、一根丝瓜络,一只小铝盆。一只发白的大葫芦瓢倒扣着,一只黑色的青蛙跳上去,趴了两秒钟,趴一下又跳下去,在水瓢上留下一小滩水渍。
正午的太阳晒得很,手扶拖拉机停在田里,白鹭停在树下,斑鸠、喜鹊、和其他认不得的鸟飞几下便不飞,蝉鸣唧唧几个长声后,也懒得再唧唧。
突然觉得,夏天要结束了。
2024-08-22
二
秋田里,有黄牛、水牛、白鹭、喜鹊、乌鸦、大白鹅、花鸭子,有人用镰刀轻快地收割稻穗,有人在喷洒农药,有人把三轮车开得飞快,呜呜着上坡。
路上,前面三个骑电动车的妇人,两个红衣一个黑衣,靠边骑。还有一个年轻的妈妈,后面带一个背书包的女儿,女儿两腿耷开,轻轻晃悠。
一辆红色出租车从后面开过来,开到身边时突然按喇叭,吓得我一激灵。我不会开车,不晓得这是什么讲究,但以常理来看,要是提醒我让路,这个喇叭在我身后提前按一下,那也没什么,开到肩并肩的地方,冷不丁来一声,这等于恶作剧,就是在拿人开心吧。
这样想着,那辆出租车已经开出去,到母女那里按一下喇叭,到三个妇人那里又按一下喇叭。每个人都是一激灵。
一辆三轮车停在路边,胖墩墩的农妇一个人抖着绳条捆扎白杆子绿叶子的大白菜,白菜装了满满一车,新鲜的没话说。一小片菜地间,一个金发洋娃娃,绿绸裙,被人在脖颈那系了细绳子,挂在一根斜插的竹竿上。风一来,睁着眼打旋,鸟都吓得缩回去。
过桥的老人,个子矮,步子小,挎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捏着伞,拎一个红色塑料袋。远看里面是一本书,一寸多厚,心里叹口气,近了,却是一本日历。这才10月中旬,老人已经在为新年打算,不禁又叹一口气。
下了桥,在柏油路上捡到一瓶崭新的雅霜。拿在手里,轻的以为是空纸盒子,打开,原来厚墩墩的乳白瓷瓶,现在已经换做塑料,难怪。瓶盖还是老样子,桂花叶子的那种绿。那个弄丢了雅霜的人,不是故意的,我捡去,也是无意的。当然,我更开心一点。
天空密布白云,不见大雁,不见任何南去的飞鸟。山峦上覆盖着阴影,从云隙间射下来的阳光,照亮巨大又遥远的沟壑。
2024-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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