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纪实文学]连载12
冲向大海的涛声
——清末爱国功臣吴大澂东疆勘界纪实
◎王松林\著
十一、力争失地
1882年正月，是吴大澂近来少有的清闲时日。
他想：“忙时为民，闲时也要与民同乐。他与同乡和当地官民常有雅聚。他自制书画灯二十余盏，送与乡老孩童，与他们嬉戏聊天，谈论乡土故事，庄户趣事儿。他常常携带酒食，走入民户，至晚方归。因之一方柴门小院，时有吴大澂笑语震震，通衢小巷，常有他的足迹沓沓……
这年春天，格外暖和，未到惊蛰，颇似中原二月，貂裘竟穿不住。据当地人讲，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正月二十六，吴大澂轻装简服，由吉林启程去宁古塔查勘。一路春风，野景适人。大地里阳气蒸腾，俨然一幅阳春三月图。可他并不轻松，赏景之外，沿途诸事，一一记载。即连大大小小的石桥木桥，宽宽窄窄的江河渡口，长长短短的船只，都尽收笔底。
二月初五抵塔。此后常驻塔城，以督屯防，无事不复进省。因防务屯田的均须就近督饬办理，如远居省垣，多不方便，也不放心。营盘离城六十里，每到营查阅，甚为方便。塔城都统衙门，是这里惟一官府，应酬绝少，一切公事甚简。他在此间广为劝农治军，宣以爱国大义，众百姓纷纷聆听教义，心悦诚服。军民融洽，情同鱼水。
四月初，尽先副将吴永敖由山东到吉。他是去年十一月，吴大澂札委前赴山东登州莱州青州各属招募屯兵二百名，复命交差。这些招募屯兵，分拨到擀面石、穆棱河、马桥河，细鳞河、小绥芬河、三道冈子等处。分作六屯，每名每月给口粮银二两，并发给农具耕牛。每棚十人，给车三辆。吴大澂又定营制，每人月饷银二两，二人共一牛，三人共一车，牛死，验其皮复予之。委任吴永敖为管带，以细鳞河新修建的官房作为管带公所。吴大澂闻风即动，四月初六日由塔城渡穆棱河赴三岔口查勘荒地，相度地势，每节每块都切实会勘，错则更正。亲自与地方官安设屯兵，使户口渐渐增多，辟荒地块自然也渐多，粮草也自然增多，商旅渐通，近可为边氓生聚之计，远可备保疆之资。
吴大澂初六由宁古塔启程，天气不算太热，十四日抵达三岔口。他见到新招的民户已有数十家。此处土质甚好，每垧地可收七八石粮，每石六百斤，可抵漕斛四石，如此算每垧地可收三十余石粮。一家种十垧八垧，不费人工而获厚利，故此民情甚旺。
未几，各地村屯，开垦地达一万二千四百余垧。吴大激高兴地夜宴宾客。席上，他说：“宁古塔东南之三岔口，为瑚布图河，大绥芬河两水汇流之处，绥芬河游直达海参崴，由三岔口到俄界之双城子陆路一百五六十里，相距甚近，该处实塔城东南门户，沃壤平川，颇宜耕种。从前民户，仅有十七家，前派拣选知县潘民表设局招垦，安为抚辑，远近闻风陆续领地者约记有千余人，一两年后，三岔口可成一巨镇矣。”官民来客，一片升平景象。
五日，吴大澂经手又建立了三岔口招垦总局，下设穆棱河招垦分局。各地招垦委员开始勘查荒地，招民报领。随后，吴大澂又上书朝廷请拨京旗苏拉二百户，到穆棱河附近之钓鱼台， 妥为安插，试办屯垦。还招引流落到俄境的流民回来垦荒。
四月二十一日，吴大澂由三岔口回塔城。途至细鳞河，忽见桥边有一海棠树，繁花盛开，嘱吴永敖副将要妥善护理。吴大澂兴奋地说；“我们不但要开荒种地，还要种树种果，成为粮谷花果，一片肥川!”
吴大澂回城后，见案牍积压过多。他不辞辛苦，连日料理。积务刚刚清结，未事间息，旋又奔赴乜河营盘查核各军所放三月份饷银情况。按序查问，得知亲军二营已于初二发给，巩字三营于初三日发给。惟有靖边左路三营尚未领出。他申刻回城。五月初七，特参靖边左路统领，宁古塔副都统容山回发饷迟延，请旨交部议处，奏派头晶顶戴记名副都统博奇巴图鲁协领德昌接统靖边左路马步三营。乡友各界皆称吴督办把兵卒生计挂在心上，堪称父母官。十六日，在也河营盘校阅靖边巩军营哨各官枪靶一次。是夜，宿靖边左中营研究军纪民情，军民如何可通融结合。翌日赴关帝庙清点屯兵名册，共募一百五十人，令其分十五棚，三棚驻扎一处为屯。共分五屯，第一屯驻抬马沟，第二屯驻胡密力岭，第三屯驻细鳞河，第四屯驻小绥芬河，第五屯驻三道冈子。凡此分棚分屯，吴大澂亲自经手，操劳多日，安顿妥善。六月一日，吴督办移居塔城官侵局新屋。上房五间，院中隙地甚宽。吴大澂亲手种上蔬菜，门前临江汲水极为方便。他在这里起草覆俄国东海滨总督照会稿八条。他充分利用时间。一次，去乜河营盘点名，校阅巩军营哨各官打枪靶后，连续转阅请边三营二哨各官打枪靶，至夕不吃不住，
七月二十六日拂晓，悉闻德协领病故，檄委都统记名副都 统铿憎额巴图鲁，五常堡协领双寿接统。吴大澂慰问德协领家 属，接迎新官上任，从不稍忽。
八月初二，巳刻时分，大道上尘土飞扬，俄官巴尔巴西·廓米萨尔带着通事莫新来晤。吴大澂以礼相接，设席款待。
席间，吴大澂问起昂邦毕拉被扣之四人及李玉成、孙云文 等为何至今不释放?廓米萨尔腆着个大肚子，高鼻黄胡，碧眼翻转，支支吾吾，东拉西扯，看看通事，看看吴督办，又左右顾盼凋了一口酒，才开口哇拉起来，可通事翻出来，尽是支支吾 吾，东拉西扯，根本就没作回答。吴督办几次追问，全是嘻嘻嘿嘿、哼哈混过。若不就是叽哩哇拉，连通事也翻不出来。
吴大澂对沙俄霸占黑顶子和驱逐苏城蚂蚁河中国居民事件无比愤慨。
吴大澂为尽快处理当前应办之事，决定亲赴边界进行实地调查。于十一日赴乜河营盘亲自发饷。当日共发靖边马步三营，巩军马步三营。又阅巩军弁勇打枪靶。夜宿亲军中营。归后，嘱家室率近处老妪等为屯兵做棉衣。特保候选训导胡传着以知 县留于吉林，酌量奏补，辰刻拜折。盖因即日起程赴三姓校阅防军。光生质朴有治才，性旷达，无城府。十五日接谕“吴大澂奏特保贤才恳恩破格擢用一折，候选训导胡传着以知县留于吉林酌量补用，该部知道。”吴大澂又去查看炮台工程，两日后，由三姓回塔。路行八天至乜河。途中雨雪泥泞，积水五六寸。连日视察打靶，申刻回城。十月初一，又由宁古塔赴三姓查阅绥军马步五营，练习洋操，又相度马彦通沿江一带，勘定炮台基址。之后由乜河启程经牡丹江冰道昼夜兼行。
十月十三日，是吴大澂母亲韩夫人六十九诞辰，又是大兄
吴大根五十整寿。吴大澂略备酒筵遥祝。吴大澂举杯望月，凝视家乡方向，祝道：“母亲在上，大兄在上，为子为弟者吴大澂，此番受命北疆，遵皇遵母遵兄，为国为民为家，不敢稍有疏忽，强寇犯境，欺我天朝为臣为子为弟者，当尽职尽责，拼死抗争，不负国政家教……。
窗外夜空，迷茫深远。星月时隐时现，寒风掠过，发出沙沙唿哨。吴大澂心胸似海，波涛起伏，似有雄兵百万，喊杀直 冲……
吴大澂日夜抽时拟定与朝鲜变通互市章程四条。恭报由宁古塔启程赴珲春日期奏稿，为此，珲春副都统衙门还发了一道咨呈。
亲军统带为钦差督办
吴大澂由塔启程赴珲校阅队伍的事咨呈
赴珲校阅队伍的咨呈
光绪八年十一月初四日
钦差督办行营总理营务处统带亲军，吉军靖边左路各营都统衔记名副都统、协领铿僧额巴图鲁双为咨呈事。照得钦差督办吴现定于本月初七日由塔启程前往珲春校阅队伍，由东京城取径南上所有沿途驻扎官兵必须迎接护送方合体制。除扎在东京城驻扎之靖边左路左营右哨督队官常祥、萨奇库驻扎哨富寿等遵照即将队伍先期整齐探听，远接远送。以俟宪节旋回，亦须妥为迎送，仍将抵境日期选行呈报来营外，理合备文咨行。为此，合咨贵副都统衙门查照可也。须至咨者。
右咨珲春副都统衙门
从此，吴大澂画出珲春中俄交界图。十一月初七巳刻启程赴珲，十四日到达。
这是吴大澂第三次抵珲。
珲春副都统依克唐阿已专为吴大澂修建了住处，名曰“钦差行台”,或叫“衙门行台”。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六间，大门五间，仪房十一间。
“吴兄。”依克唐阿长吴大澂两岁，可一直互相称兄。依克唐阿说：“沙俄侵边，我们曾多次与之交涉，可是他们总是蛮横无理。”
“仁兄，对此事我想多掌握一些资料。”吴大澂说， “好。咱们发动民众，广搜情况。”
在依克唐阿的组织发动下，上上下下召开了大小官员会议，包括文字、口碑资料多种。吴大澂了解到沙俄乘边界混乱之际侵占我黑顶于。情况十分严重。
黑顶子，又名夏渣山、乌尔浑山。明代为古鲁浑山卫，曾是清廷“围禁山场”。位于珲春市东南下游北岸，系此地平原靠北部的一个自然村庄。西北隔大盘岭，距珲春城约五十华里，东北距俄国屯兵要地岩杵河约四十八华里。其山位于黑顶子村西北约九华里处，黑顶子村南约七华里，是自西折向东南流入日本海的图们江，其右岸为朝鲜庆兴府辖境，与之隔江相望。由黑顶子山至图们江入海口，中俄边界长约六十三公里，中朝边界长约八十公里。黑顶子村周围整个地势大体呈北高南低，西北东南长东北西南窄。内由西向东排列大小不等的九个自然 水泡子和十余条水系。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是著名的产粮区，是一处水陆要冲，边塞重地，为中、俄，朝三国相邻地区。地逼韩、俄，实为险要。在交通与
防务方面皆属重要之地。沙俄约在同治十二年侵占其地。因为吴大澂想起自己在光绪六年被派到吉林之前六七年曾遵旨复陈被参各款中说：“臣查俄人占领珲春所辖黑顶子地方，在臣未到吉林之先，事越六七年，吉省官民，从未问过。”所以沙俄侵占黑顶子约在同治十二年左右。从那时起，黑顶子被沙俄改名为萨维诺夫卡。也从此对这里展开了非法活动。副都统依克唐阿说他发现自珲春河源至图们江五百余里竟无一个界牌。黑顶子山濒江一带久被俄人侵占。李金镛也说他在去年六月二十六日带同委员、通事、哨官、马队由珲春乌龙沟前赴黑顶子饮牛河至江口，按图复勘人迹罕见处发现该地多为俄人占窃，并在黑顶子设立卡房。
吴大澂不顾几天的劳累，决定同依克唐阿、郭梯阶等人一道奔赴俄境与俄国界务交涉官廓米萨尔进行交涉。
谈判桌上，由通事翻译，吴大澂开门见山，严厉谴责俄国的侵边行为，提出马上归还黑顶子地区。
“小官佩服阁下这种爽快精神。”廓米萨尔笑笑说，“可是我想，事情总不能如此简单吧。”
“这种事显而易见，难道还有什么说道吗?”吴大澂说。
“当然有的。比如，你说你的理，我说我的理，所以，理总归是理吧。”廓米萨尔慢条斯理地说。
“那我们愿意听听阁下的高论，讲讲你们的理吧。”吴大澂说。
“我们的理论是科学的，先进的，一定充当友好邻邦的榜 样。”廓米萨尔依然不紧不慢狡诈的辩解。
吴大澂见情，更加严肃地说：“廓米萨尔先生，我们是代表各自政府在进行谈判，不是闲谈阔论。我们是依照约定向你们追回被你们侵占的领土。如果先生没有诚意，我们将中止谈判。”
“不要发火吗，钦差督办先生。”廓米萨尔摆了摆手说， “你看世界上所有国际间的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的。”
“我们对贵国军队霸占我疆黑顶子和驱逐苏城蚂蚁河中国居民事件，感到无比愤慨！为此，我代表大清国政府郑重向俄国政府提出抗议，要求马上归回失地，请阁下向俄皇转达。”吴大成态度严厉冷峻。
“可以，小官一定照办。”廓米萨尔点点头说，“只是嘛，事出有因，我们入境，并非侵略，多是通商。”
“不对!”副都统依克唐阿愤然而起，“那是借通商为名行侵占之实。俄人多次闯入松花江，就是以贸易为引线搜集我军 事、地理、经济情报。一次，俄国二品官石沙木幅，率官兵五十余人，携带枪炮，乘坐轮船，从黑河口闯进松花江，沿途观察绘制山川形势，难道也是来通商吗?一次，俄兵三十余人，乘坐轮船两艘，闯进松花江，驶抵呼兰河口停泊，声言特来吉林黑龙江满洲各城买换苏油，实则是游查，搜集情报。又越界行凶戕杀我国兵卡军民。这也是通商吗?一次，俄兵四人，在乌苏里江口偷越国境，以贩卖松子为名，杀死我朝边防卡官补卡领佐领富尼雅罕、甲兵全德、西丹连贵，赫哲玉凌额四人，难道也是通商吗?其列其事，不胜枚举。你们历以通商为由，行侵占杀人之实。”
郭梯阶接上去说：“贵国在黑顶子通什么商?你们派兵占领，
在那里结幕构屋，建立卡所，长期屯守，广聚人口。这也是通商吗?潜入我国长岭子山一带砍伐树木，建造房屋，也是通商吗 ? ”
吴大澂说：“《中俄北京条约》规定，黑顶子本系中国领土，中国民众有在该地的居住权，俄国均不得占，你们违犯条约，我们有权责问也有权索还失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贵国必须遵守!”
廓米萨尔被质问得张口结舌。想找一点借口都无从说起。只是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闭着眼睛缩着脖子歪了歪头，说:“缓至明年俄历三月初一日，由两国派员会勘，再行划还中国。”
当天下午未时，吴大澂等人与郭米萨尔等人同至摩阔崴查 看海中间之岭，始知在兴凯湖会议互换附图并无此地，显有错 误。因为由沙俄一手炮制的《中俄北京条约》和《中俄勘分东界约记》其条文十分混乱，俄文本与中文本有不少地方不一致，条约与附图也相互矛盾。他们就利用这种混乱包藏祸心，蚕食中国领土。
入冬以后，地气下降封河封地，但是吹向日本海的西北风 依然带着丝丝绵软不甚太冷。因为来自内陆的寒流受其北部和 西部朝鲜境内的高山大岭的阻挡不易进入，又此间太阳辐射资 源丰富，日照时数较长，因之气温偏高，这里素有“隆冬不甚寒”的说法。
依克唐阿因前几天母亲有病，请假回伊通州老家。由于边地珲春界务事紧，朝廷命他尽速赶赴珲春统兵驻守防俄。所以假期未满，即领命率五百兵丁直奔珲春防地。这些兵丁全在伊通招募的猎户，个个精壮骁勇，质朴性直。
这天，日近中午，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起大雪，在通往省城的官道上，一干人马，趟起五六尺高的雪浪，快速前进直奔吉林边陲……
晨起，吴大澂正在上房伏案起草奏书：为推举贤才保奏胡传，恳求皇恩破格擢用。建议留在吉林，酌量补用。
忽然衙役来报：“门口来一马兵，自称是驿站文报站丁陈福求见。”
吴大澂一怔神：“陈福!叫他进来。”
衙役出去。稍时，领进陈福，见他军服撕破，染有血迹。吴大澂急问道：“陈福，你这是从哪里来?”
陈福跪下禀道：“大人，今晨我路过九沙坪，看见从六道泡子方面跑采一哨马队。”
“起来说话。”吴大澂搀起陈福，让他坐下。
陈福接着说：“我躲在山旯旮一看，是俄官廓米萨尔带领五六十人大鼻子兵直奔黑顶子。这不是俄人犯境吗?我在后面远 远地盯着他们。见他们冲进村子就叽哩哇啦的大喊大叫，闹得村里鸡犬不宁，然后把守备所包围起来。守备所人员和他们讲理，他们就连踢带打。把我气得实在受不了，我又不能上前硬碰，那只能干吃亏。我就把马拴在树林里，串联了几位农户，他们也气愤不过，可他们不敢。我就鼓励他们，我说如果被大鼻子占领，他们奸淫烧杀，无恶不做，咱们还能活吗?于是大家鼓起勇气，我们一起直奔守备所和他们争论起来，他们根本就不讲理，就动起手来，我们有好几位被俄兵扔到河里，但没淹死，都游了上来。我领人收罗了几桶人粪、猪粪、牛粪，从高岗全泼到大鼻子脑袋上，泼的他们哇哇直叫，像杀猪似的。我们终因寡不敌众退了下来。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我们的守备人强行驱逐，撵回城里。我便骑马直奔衙门而来。
“好!”吴大澂说，“陈福好样的!”
吴大澂吩咐衙役给他备水洗澡包扎伤口。
陈福称谢下去。
“好你个俄大鼻子，你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今天我就质问你。”
偏巧这时，依克唐阿副都统叩门进来。
“大人，刚才黑顶子守备官胡世贵来报，廓米萨尔亲率马步队至黑顶子，将我守备人员驱逐回城。”
“我也刚刚得到消息。”
“您已经知道了?”
“陈福刚刚说过。”
“陈福?”
“噢，他是我来吉林途中收下的一个兵丁。今年33岁，山东登州人，从小随父母到关东，后来，父母均被俄人杀害。他孤身一人，流浪街头。此人心灵手巧，善说数来宝，有抗俄爱国之心。我们在街头巧遇，从盛京随我到珲春参军，现在是大坝子驿站的报兵。
“嗯，原来如此。”
“我们和廓米萨尔刚刚辩论过，他阳奉阴违，证明他们对谈判毫无诚意，只是一味包藏祸心，企图侵略。”吴大澂说。
“时刻警惕，不可稍事疏忽。”
午间留饭。只吴大澂、依克唐阿、陈福三人。陈福很受感动，斗志益增。
第二天， 天近中午，廓米萨尔带着通事莫新、卡官、霍山若无其事地来见吴大澂，吴大澂强压怒火把他们让进正房后，劈头便问：
“昨天阁下到何处公干?”
廓米萨尔神情自若地抽着英国烟草公司出口的香烟，慢条斯理的说：
“我一天未离衙门议事厅呀。”
“昨天辰时未刻，阁下也在衙内吗?”
“是啊，公务繁忙，未及外出。”
“不对!”吴大澂一声断喝，把廓米萨尔吓一跳。
“怎么不对?”廓米萨尔缩着脖子直直地盯着吴大澂一双喷火的眼睛。
“你果真未出门吗?”吴大澂紧逼问道。
“当然。”
“廓米萨尔先生，我们中国有句俗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意思?”
“好，你听清楚，我告诉你什么意思?你昨天上午率领一哨马步队闯进黑顶子，将我守备官兵驱逐回城。可有此事?”
“……”廓米萨尔瞠目结舌。
“你这种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擅自调兵，骚扰我境的侵略行径，难道不是事实吗?”
“……”廓米萨尔无言以对。
“你以为狐狸尾巴能夹得住吗?”
“……”廓米萨尔满脸布起皱纹。
“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有话尽管说。”
廓米萨尔眼光由上而下耷拉下眼皮。半晌，迸出一句话：
“督办大人，在下公务在身，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告辞。” 廓米萨尔起身欲走。
“不。”吴大澂摆手阻止，廓米萨尔吓一跳。
吴大澂随说道：“我们已略备薄酒，请阁下赏光。”
廓米萨尔张了张嘴， 直勾勾的望着吴大澂，又向四外瞅了瞅随员。
“哈哈。”吴大澂笑着说，“阁下先生，请勿介意，我们是诚心相邀，请入席吧。”
廓米萨尔不好意思地挤出笑容，以眼光指示随员。由吴大澂引领下走进餐厅。廓米萨尔被让入主宾席座，吴大澂于身旁。中俄各员依次而坐。
席间，廓米萨尔十分尴尬，理屈词穷，颇显局促不安。
第二天属下提醒应回宁古塔。
吴大澂说：“明天我们查勘下坎子，然后回宁古塔。
早饭后，吴大澂带人起程，直奔下坎子。
阴云四合，天心欲雪。荒漠的野地里冷风嗖嗖。吴大澂心境和这天气一样，黑顶子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他慢慢地迈着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
腊月初六，雨雪霏霏，吴大澂回到宁古塔。
初九夜里，吴大澂坐在桌案前，书写奏折，汇报沙俄侵占黑顶子地方的情况，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说，咸丰十一年中俄条约载明分界地段，由瑚布图河口，顺珲春河及海中间之岭至图们江口，其东皆属俄罗斯国，其西皆属中国。现在吉林将军衙门存案地图所画红线，并不以海中间之岭为界，是图与条约显有不符之处。近来俄人侵占珲春边界，竟将图们江东岸沿江百余里，误为俄国所辖之地，并于黑顶子地方安设俄卡，招进朝鲜流民，在彼垦地，已有二百数十户。若不及早清理，珲春与朝鲜毗连之地，大半为俄人窃据，其隐然觊觎朝鲜之意，已可概见。臣于此次赴崴阅操之后，即与俄官廓米萨尔订期会商边界事宜。臣因案至岩杵河，摩阔崴沿海一带地方查勘海中间之岭，并由罕奇海口绕至黑顶子，确切查明，该处地方，实系俄入侵占珲春之地。当与廓米萨尔约定明年二月初旬，以俄 国之三月初一日为限，由两国派员会同履勘，将黑顶地方归还我国。该俄官虽然强辩，总须以两国画押钤印之旧图为据，方足凭信不致狡展。查咸丰十一年仓饬总督户部侍郎成琦与俄国公使会同分界，所有两国大臣通押用印，彼此互换地图，经成琦送军机处备查。可否请旨饬令军机处查明咸丰十一年原定旧图，颁寄吉林将军铭安?由该将军派员去珲春，照会俄官廓米萨尔订期会勘，按照旧图所定红线，将黑顶子一带沿江地段，画清界址，于明年二月限令俄官撤去卡伦，将从前侵占珲春地方一律交还中国。
十二月二十九日，吴大澂动身回宁古塔，暂一告结十五天的珲春之行。路过下坎子荒地，他又做了一番勘查，之后继又登程。气候异常，沿途雨雪霏霏，撩人心绪烦乱。
前边文章链接：
满族文化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