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嘉丽
眷恋长生不老这种事，在中国的历史长河里早就不是新鲜的故事了。
是谁派徐福率领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不死药？
是谁疯狂炼丹，炼到火药都出来了，却不懂得作用武器？
是谁偷吃蟠桃，又是谁吃了仙药飞升广寒宫？
.....
为了长生不老而作的故事，在我们这根本不新鲜了。
但是我没想到还有部恐怖片能把这个命题，拍得如此血腥、深刻，又尖锐。
这部叫《某种物质》的电影以女人对青春的留恋为切入点。
我看到有人在知乎回答里说，根本不知道讲了什么。
这可是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获得者。
看不懂，真的太可惜了。
大概率是今年我看过的深度最佳的电影了。
再重复一次，这部电影的尺度确实有点大，请大家端正心态，除了一览无余的好身材，还有很多其他的内容值得关注。
另外这部电影还有点血腥，胆小者慎点。
1
我在想，也许看不懂电影的人，大概率还比较年轻，过得也很好，所以，不明白失去为何物。
人这一生，一般都会经历从懵懂无知，到拥有青春，到拥有人生财富，到渐渐失去所有，最后离开世界的过程。
每一个过程，我们都经历其中、参与其中，感受到这个过程的美好和痛苦，这个才叫人生。
如果你的人生永远只有一种状态，你是无法感觉到快乐的。
因为快乐一定是要跟不快乐相对比，你才能感受到这种情绪。
就像你一定要在平地上走过，才知道什么叫上坡和下坡。
你一定要爱过一个人，才知道什么叫做不爱。
你一定要因为一个人，而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乐趣，时时刻刻都好像充满了电，觉得一切都那么值得和新鲜。
你才会在失去这个人以后，明白世界是如何的了无生趣。
如果你终其一生都没有过执念，其实你真的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乏味和平淡，你的那种叫无聊的情绪，充其量只是无知的代名词。
电影的女主角，就有一个执念：
青春美丽。
因为她曾经辉煌过，出名过，美丽过。
她感受过摄像头前的闪亮，也感受过万众瞩目的喝彩，那种在云端的感受，让她无法割舍。
而当年龄到了，她不愿意离场。
如果你无法理解她的失落，你想想自己在恋爱中被分手的感觉就懂了。
对方已经离开，而且赶你离开，但是你心痛不已，不愿离场。
就是这个感觉。
2
花无百日红。
就像人生会有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一样，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站在舞台中央。
可是电影《某种物质》的女主角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买了一个服务。
这个服务，就让她可以通过某种药物，从自己身体里分离一个全新的、年轻的自己。
我们姑且叫她女主角2.0版。
其实，这个行为跟穿越小说的本质是一样的。
这一生，他失败了，他不接受，而是选择成为小说男主角，穿越回来，重刷一遍人生副本，成功了。
事实上，不可能的。
《某种物质》只是把这个本质拍成了电影。
这个全新的自己，很快代替当初的自己，再次成为了健身模特。
当初女主角本尊广告位的地方，换成了自己的2.0版。
表面上看，真的是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啊。
自己不行了，分离一个2.0版，继续享受青春的馈赠。
问题是，两个女主角之间，有一个七天之后的休眠置换期。
也就是说，2.0版爽了7天之后，就要跟女主角置换，自己休眠，让女主角重新活过来，去修复体力。
因为，2.0版的活力，都来自女主角的脊髓液。
而每抽一次，就会加速一次女主角的老化。
其实呢，没有什么真正的神话，有的，是用自己的寿命，换取青春倒流的风光。
说白了就是，假如你本来甘心退休，也可以拿着钱，约会成熟老男人，然后活到八九十岁。
但是，现在就是可能分离出青春版之后，原本三四十岁的你，大概就能让青春版爽个两年，你跟青春版就一起挂了。
而且这个过程不可逆。
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3
可怕不可怕？
为了让自己永不退场，为了让身边的欢呼永不落幕，这样做值得吗？
我们看旭日初升的海面，迤逦的颜色之所以美，是因为转瞬即逝。
我们看夕阳无限好，是因为黑夜即将来临，美景不在。
假如从早到晚你的窗外都是夕阳，都是旭日初升，你还看吗？
那就不是美，而是无聊。
生活的起起伏伏是教你热爱生活，珍惜时间流逝的每一刻。
而不是要你追求永生不灭的辉煌。
女主角2.0版不明白这句话：
“上帝馈赠给你的一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本来应该每人用七天。
但是青春的2.0版贪恋年轻的身体，于是折腾的30天都不跟女主角置换。
等到终于扛不住了置换的时候，女主角本尊已经丑到让人没眼看了。
她接受不了。
但是电话那头的卖主说：
“没有她和你，全部都是你。”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美丽是你，丑陋也是你。
贪恋这一切的是你自己，不是分离出来的另一个人。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说，这就是你的两面而已。
被关在浴室小黑屋里丑陋的你，是你自己的一部分。
站在摄像头前接受全世界喝彩的你，也是你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美丑。
就像没有绝对的辉煌一样。
我们应该接受的是人生的自然循环，而不是强求永远辉煌。
其实，现在人类已经在不断地尝试永远留住美丽了。
比如高科技的医美。
就是女人不愿意接受岁月痕迹的一种态度。
把皱纹用科技黏住，固然看起来是年轻一点。
但是，你的代价是看起来像蜡像而不是真人。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选择了逆自然发展，也要承受这个后果。
还是李白说的对：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接受吧，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没有谁可以永远存在。
而回到我们自己，也是一样。
执念，在短暂的辉煌之外，只会加速自己的毁灭。
4
最后，女主角实在受不了丑陋又衰老的自己，于是打了终止针，决定终止计划。
但是，最后一刻又后悔了。
她看着自己2.0版的青春身体，觉得还有一场盛大的闪光灯盛宴自己没出席，还是得赶紧把青春的自己唤醒。
你看，在变年轻，变美的诱惑面前，到底还是不能控制自己。
而2.0版醒来以后，看到女主角企图放弃自己，立刻发飙杀了女主角本尊。
这个部分比较血腥，高能预警。
在2.0版一直殴打女主角本尊的时候，我很想提醒她，你杀了她，你怎么抽脊髓液？你怎么维持你的年轻貌美？
可惜我不在电影里，本尊被杀了。
这一招自己对自己的釜底抽薪，到底还是没有明白，光鲜亮丽的自己，只是藏起了自己不堪示人的那一面而已。
电影只是一个步骤，却衍生无数的理解视角，戛纳最佳编剧实至名归。
其实，这个痛下杀手，只是一个从最初的选择就埋下的，必将到达的逻辑领地。
从当初对自己不再年轻的嫌弃，到如今痛恨这个年老身体对自己的碍手碍脚，只是一个嫌弃不断升级的过程。
每一次聚光灯下的闪亮，都加剧了女主角对青春的眷恋。
而我在第一点说了，人生的所有情绪，都是双生子。
一定要对比，才能强烈地感受到。
对青春的眷恋越深，对老年的嫌弃就会越强。
本来是一体两面的东西，最后发展到无法忍受、无法面对而去扼杀。
没有当初的自己，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自己？
5
在每个人站在巅峰之间的时候，都会有千般努力，万般挣扎，也许是她出卖了灵魂，也许是她出卖了身体，也许是他出卖了良知，也许是他出卖了自己的时间，总之，站在巅峰的那一刻，你与你的丑陋是同时到达了。
你的光鲜亮丽给世人看，你的丑陋，你自己知道。
而2.0版的女主角却想要在巅峰与自己割席。
这就很像功成名就的人做善事，洗白自己的过往一样。
历史始终会偷偷记录下他的黑历史。
所以，不要仅仅把这部电影看成女人舍不得青春美貌。
在贪欲面前，男女平等。
角色，只是一个切入点而已。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电影里两代女主角在浴室一丝不挂地出镜，就没有什么色色的意味了。
你能看到的，就是对一切美好留不住的眷恋。
5
最后，当2.0杀了本尊，发现自己因为没有本尊而变老以后，立刻打开当初第一盒让本尊分离出自己的药物。
可惜，她不是本尊。药物写了只能用一次。
这一次，从她身体里分离的是丑陋的怪物。
这个寓意就太明显了。
那些表面风光美丽的事物，背后也许就是丑陋不堪的真实。
越想掩盖，越难掩盖。
6
最后我想谈谈一个比较明显但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底层逻辑。
为什么女主角那么执着回到自己青春的样子？
仅仅是因为不愿意面对时光易逝，眷恋镜头前的风光吗？
是谁导致她这么想的？
很明显，电影在批判男凝视角导致的女性自我认知偏差。
首先，上司是男性，董事会所有的都是男性，这是角色性别。
其次，每次女主角2.0版上镜，视角都是特写臀部的前后左右。
假如你是个女性观众，你会对这个感兴趣吗？
可能会看，毕竟很漂亮，但是不会几十分钟盯着看。
这是正常思维。
而女主角2.0版每次出镜，就是这个视角。
这就很明显表达了导演通过镜头想说的，女主角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能够在男权社会一直占据讨好男性视角的首位。
如果她老了，皮肤不好了，臀部松弛了，胸部下垂了，就无法站在男凝镜头中心了。
很悲哀。
她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内心想要成为什么，而是为了自己能够被男姓凝视。
有一幕，女主角本尊上街，遇到曾经跟2.0版做不可描述事情的机车男，机车男只是吼她挡住了去路。
你看，男人根本不关心女人是谁，人家只关心啪的女人美不美，身材好不好。
她老了，他根本就认不出她了。
就是这么现实又糟糕的世界和男性，谁想要讨好啊，吃饱了撑的吗？
然而，现实世界却又前赴后继无数的女性以此为生。
编剧只是写得尖刻，反映的现实却很真实。
你，看懂了吗？
这是我今年非常喜欢的电影，推荐给你。
2024年10月10日
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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