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孩子从外地快递过来的礼物刚好送达。那是一条私人定制的皮带，做工很精致。其实孩子送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孩子表达出来的那份孝心和用心。望着这个精美的方形礼品盒，我不禁想起我的老父亲，如果他还健在，我也会用心为父亲挑选属于我们的节日礼物吧！
其实对送过老人家什么礼物早已经记忆模糊了，但我却还记得儿子给他爷爷买过电热毯，因为自从冬天睡了电热毯后，老人家的老寒脚竟然好了，所以这事我印象特别深刻。如今，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我不禁回想起父亲在世时的日子，那个慈祥而温暖的身影，那些朴素而厚重的话语，都历历在目，恍如就在昨天。
我打开手机相册，翻找到父亲生前的照片，那笑容依然那么和蔼，那么亲切。我突发奇想，打开手机通讯录，输入了父亲的名字，那个曾经熟悉而亲切的号码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十年了，我依然留存了这个号码。
我按下了拨打键，传来的是冷冰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愣住了，手机没被消号，那个号码，那个曾经陪伴我们度过无数日夜的号码，如今却只能在回忆中寻找它的温度了。倏忽间，眼睛就潮湿了。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下来。是啊，眼睛里可以装下整个世界，却装不下那份无尽的思念。
父亲当过生产队长、场长，为集体干了不少实事，但因为性格耿直，也难免得罪人。但他乐观豁达，不与人斤斤计较。他一贯省吃俭用，对别人却慷慨大方，从不吝啬。母亲常说他“俭嘴齿，顾乡里”！意思是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却拿自己节约下的东西去照顾乡里乡亲。父亲对我们的言传少，身教多。他是“囝宝”，虽然子女多，但从来不打骂，而是以身作则，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人做事，恰如我看过的一副治家对联：存心齐物我，处世妙经权。即鼓励我们在应对世事时，既要保持内心的平和与宽容，又要学会判断，灵活处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他抓小偷的两个故事。
那是一个深夜，我被说话声从梦中吵醒了，是父亲回来了。原来父亲在大队的鸭场值夜时，遇到小偷来偷鸭子。这三个小偷已经多次作案了。他们用铁钎撬开鸭舍的墙壁，入室偷公家的鸭子。父亲伺机守在被挖开的墙洞旁，当贼人从洞口窜出时，父亲抓住了一个小偷的衣服，但被他金蝉脱壳了。父亲边追边喊，引来了看护水闸的工人的帮忙。最终，他们合力成功捉住了小偷。把小偷交到大队部后，父亲才回家。后来，母亲一直担心那些小偷的家人寻机报复，但父亲却淡定从容，他说：“不用怕，这种小偷吃软怕硬，不打击才更猖狂。”
可是对待另一个小偷，父亲处理方式却不一样。那是一个阳光炙热而耀眼的中午，大队在场部的空地上晒稻谷，村里一个“地主”偷偷拿走了一袋稻谷，被父亲撞见了。那个“地主”腿都吓软了，恳求父亲不要说出去，他明白这事如果被报送大队，肯定会被批斗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还要送去劳改。这人的家庭窘境父亲还是略知一二的，家有五个孩子，小的还嗷嗷待哺，挨饿是常态。于是，父亲不但没把这事声张出去，当天晚上，还从自家不多的口粮中拿出一袋米去送给了那家人。试想，在那个划清阶级界限的年代，这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一旦风声走漏，势必要陪“地主”一起挨斗，甚至坐牢，因为那是包庇，是纵容，随便一顶帽子都可以让人身败名裂。那家人也很感恩，始终铭记着父亲的恩情。多年以后，我记得有次过年，遇到“地主”的儿子来给父亲拜年，并带了礼物，表达谢意，说是他家父生前的叮嘱！
父亲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看似简单但却深刻的处世态度。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做人不怕穷，但不可以没有底线。那种屡屡作案的小偷，社会危害性极大，父亲勇抓小偷团伙，不考虑个人安危，是对正义的尊重，对社会规则的捍卫。然而，在另一种情况下，父亲也是冒着风险，他选择放走穷困潦倒的小偷，并赠予粮食，这则展现了他人道主义情怀和对弱者的同情。他明白，有些人在极度贫困和绝望的情况下，最要紧是求生，活着。父亲没读过孔子的仁恕之道，但他能够在不同的情况下，灵活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果敢，做出最合适的决定。
父亲名字文道，是一个晚清秀才帮起的，取自名句“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人如其名，他真正做到温文待人，处世有道，既要与人为善，又要敬畏原则，他教会了我们要善良，要正直，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挑战。他的教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成为我人生道路上的指引灯塔。我想，这是他老人家给予我一生最好的礼物，它的价值超越任何一种珍宝，因为它无形无价。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想对父亲说：您在天堂还好吗？我和孩子会跟您一样善待他人，把您的爱与教诲好好传承下去。
写于2024年6月16日父亲节
作者简介：林亚川，教师，漳州作协会员，龙海作协副主席。以真理教书，用真情育人，在阅读中思考，于感悟中缀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