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围住了透明的玻璃门，门外，人们伸长胳膊举起手机，试图找到一个角度，避开玻璃反光，拍一段屋内理发的视频。层层叠叠的手机包裹住这间小小的理发店，再将它传遍网络，扩散开去。
店内，理发师晓华安静地忙碌着，顾客一个接一个坐在她面前，手里的剪刀挥舞着，没有停歇的机会。
10月底，晓华发布的一条理发视频获得上百万点赞，圆圆的脸上挂着笑，耐心听完顾客需求后剪出了效果极佳的发型，被网友称为“听得懂话”的理发师。
10月30日起，晓华的短视频账号涨粉迅速，7天涨粉超170万。如今，其粉丝已超330万。来找晓华理发的人越来越多，据怀化日报，11月2日至8日，怀化市长泥坡新村的人流量累计已超过20万人次。“怀化这么多年来，这个人流量是非常大的。”鹤城区一政府工作人员告诉九派新闻。
站在流量中心，晓华有些累了，说话声音沙哑，少了往日的气力，笑容还挂在脸上，却显得有些无奈。她曾在视频里说，刚火的时候，她3天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她不想拒绝远道而来的客人，最多时一天接待了50个顾客，晚上2点才关门。
采访中，晓华多次强调：“我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不打算扩店，没有精力做自媒体，30元的理发价格，她能保持一辈子。被众人围观的这些天，她只是安静地剪发，被动地出现在各种镜头里。
中午，晓华店门口围观的人群。图/九派新闻 付冰洁
【1】被流量选中
早上9点半，理发店还没开门，杨子维（化名）就坐在门口等待。他是怀化人，在长沙上大学，晓华火遍网络后，他趁着周末赶回来理发，“排了两天才排上号。”
理发店晚上11点开始发第二天的号，周五，杨子维傍晚六点多到达理发店，等了5个小时，没有取到号。第二天，他中午就坐在门口排队。“我是自来卷，不好剪，曾经为了艺考花500块剪头发，结果不满意。”杨子维说。
中午12点，杨子维走进理发店，坐在晓华跟前，摘掉黑色毛线帽，露出一头蓬松的黄色卷发。杨子维的造型吸引了很多人围观，晓华的直播间里，在线观看人数从5万瞬间增加到10万，有网友评论杨子维像“壮壮妈”。
半小时后，杨子维走出理发店，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清爽许多，“挺满意的，等头发长了，还会来剪。”
杨子维（化名）理发后。图/九派新闻 马婕盈
小店门口有着许多遗憾的人。一位拉着行李箱的男生在门口徘徊，他前一天从长沙赶来，因没排上号不得不离开，他拍了些视频，依依不舍地走了。还有结伴而来的4位来自贵州铜仁的大学生，因排号太靠后，为了在学校门禁前入校，不得不放弃剪发的机会。
按照计划，理发店一天只放30个号，但为了减少遗憾，她会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继续接待顾客。一天中，晓华理发的时间超过12个小时。
采访是在理发的间隙进行的。中午1点多，晓华结束上午的工作，就被四家媒体围住，约定的5分钟采访时间被拉长至10分钟，其间不断有人提醒记者，晓华要休息了。
这些天，她几乎都在面对媒体来访，微笑一直挂在脸上，但语气平缓了许多，声音有些沙哑。面对突如其来的流量，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配合。有工作人员说，晓华其实很想推掉后面的采访，但面对全国各地的来访者，她没有说出拒绝。
善良是许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面对理发价格太低的质疑，她只好说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晓华常在采访中说：“我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她十几岁进厂打螺丝，手指因过度劳作变形，后来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开了这家理发店，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手艺从丈夫那里学来，她不断强调，自己的技术就那样，没有系统学习过，只值那个价格。
“我连提拉都不会，什么角度都不知道。”晓华说，她的技术大部分通过与顾客沟通得来，“每个顾客提一点意见，基本上就学成了。”
那条爆火的视频，“我自己觉得很一般，它火的点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但流量选中了她。
晓华。图/九派新闻 马婕盈
【2】“晓华隔壁的某某”
11月9日晚8时30分，晓华店门口人潮依旧汹涌，来来往往的游客拿起手机聚集在店外，踮脚或挤入人潮内，只为目睹晓华剪发的过程，而晓华隔壁的理发店却已空空如也，店内仅有零星几位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
“今天有个朋友建议我拍个对比视频。”理发店老板阿平说，与晓华店外的热闹对比，他的店铺一个客人都没有，“拍个这样的视频说不定能火。”
在与九派新闻对话时，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该店借用厕所，阿平耐心地指出厕所的位置，接着打趣道：“有网友建议我将理发店改成厕所，说不定赚得比开理发店多。”
实际上，自晓华“爆火”后，阿平的理发店较之以往生意也好了一些，“平均一天能剪十几个头。”他也在剪发时直播，观看人数最多时达2000人。偶尔，还会有无法在晓华店里排上号的外地游客来到阿平这里剪发。
在长泥坡新村内，聚集着许多家理发店。“这附近以往有许多娱乐场所，多位外来务工人员，年轻人对吹造型、烫染的需求量更大。”阿平说，相较于市区的理发店，这里的收费较低，阿平的店剪一次男发35元，是村里收费最高的。
但这几年，村子周围的小区建成，外来务工人员搬进了居住条件更好的小区，长泥坡新村人流减少，理发店的生意不如从前。
晓华还未“爆火”前，两家店的客流基本相当，“大家都是邻居，谈不上竞争。”在门口休息时，他偶尔还和晓华聊聊家常，“我这种收费不高的小店，找一两位员工，还要给他们开工资，理一个头赚不了多少钱，晓华是夫妻店，压力要小一些。”
为增加客流量，阿平早在几年前便开始拍摄短视频，最初播放量还不错，每月靠短视频吸引的客户带来的理发收入就有一万多元。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关注度降低后，他减少了更新频率，“我是比较佛系的人。”
这几天，有朋友对阿平说：“你傻啊，人家大老远跑过来蹭流量，你就在隔壁啥也不干？”在朋友的劝说下，阿平把账号名称改成了“晓华隔壁理发师”，做起了直播。
【3】“泼天的富贵轮到怀化”
晓华的理发店火了，长泥坡新村也火了。村口的打卡海报前，一位小女孩拍照时大声喊道：“剪美美的头发，游美美的怀化。”
过去，长泥坡新村仅是一个铺着水泥路的城中村，一夜之间，这条街上多了沥青路、打卡海报、怀化特色非遗摊位、维持秩序的交警、三班倒工作的志愿者，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
长泥坡新村现状。图/九派新闻 付冰洁
一位烧烤店店主说，她的店在2公里以外的市区里，因最近晓华理发店“火”了，才将店铺搬迁至此，她解释，“这间房子本来是我的仓库。”另一位捞汁小海鲜摊主也表示，在这边摆摊生意更好，“周五那天，我晚上七点半就卖完收摊了。”
怀化市鹤城区城南街道党工委书记周福长介绍，他们在长泥坡新村中设置了食品监管站，有专门人员前往小吃摊抽查，保证食品质量。“食品安全是大事，我们不能让别人来咱这吃了东西还拉肚子。”
尽管短视频平台关闭了借热点事件炒作、博取关注的账号直播，但仍有许多渴望能借此事“分一杯羹”的人在晓华店铺门口停留。
小吃摊内有一位卖甘蔗的摊主，他大力举起甘蔗，叫嚷着：“想拍视频的话随便拍，我可以再表演一次。”人群中，有女孩戴着耳麦，站在晓华店铺门前，拍摄小幅度的舞蹈视频。
一位豆腐店老板连续排了两天队取号，最终选择将号码牌送出。“这是为儿子取的号，但因为他未满18岁，不能剪，所以决定将号码牌送给外地来的小伙子。”她在晓华店门口不停吆喝，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她就站在镜头前情绪饱满地重复之前的话。
一位出租车司机评价晓华的爆火：“她的火毫无预兆，就像买彩票，她刮中了。”
许多网友戏称，“泼天的富贵轮到了怀化。”怀化各部门也严阵以待，尽力接住这次空前的流量。怀化南站设置了发型师晓华粉丝免费接送车，鹤城区美发美容行业协会在晓华店门前搭建了义剪展台，文旅局组织了免费旅游线路。
“我们相当重视此事，想让更多人认识怀化、来到怀化。”鹤城区文化旅游广电体育局工作人员说道。
来源：九派新闻
记者：付冰洁 马婕盈
编辑：万璇 吴迪
微信编辑：伍斯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