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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辈子,已经记不清坐过多少次飞机了,但第一次坐飞机的情形我始终没能忘记。
那是1986年11月,我当时在一家省属科研院所工作,单位派我到重庆参加全国科技情报工作会议。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航空业比较落后,航班少,飞机质量差,加上办公经费偏紧,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都严格控制乘飞机出差。因工作需要乘飞机出差,必须具有中级以上专业技术职称或副科以上行政职务。到航空公司购买机票,需要凭单位介绍信。
其实,我比较喜欢坐火车,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但当时长沙到重庆没有直达火车,需要中途转车,就比较麻烦。于是,我向单位领导提出乘飞机的要求,领导很快就同意了。
我持单位介绍信,购买了长沙飞重庆的机票。那个时候,长沙还没有修建黄花机场,坐飞机要到距市中心约17公里的大托铺机场,这里原来是一个军民两用机场,跑道长2400米,不能停留大型客机。
那天执飞的机型是安-24(乌克兰语:Антонов Ан-24)。
安-24是前苏联安东诺夫设计局研制的双发涡轮螺桨支线客机,用来代替50年代苏联国内航线上的活塞式客机。1958年开始设计,1960年4月第一架原型机首次试飞,同年开始批生产,1978年停产。
从1960年开始生产至1978年停产,18年间共生产各型安-24约1100架,其中前苏联民航共接收700架,出口12个国家约130架用于民航,前苏联、东欧和中东等17个国家空军共装备260多架。
该机的基本型可载44名乘客。飞机的最高航速为460公里/小时,巡航速度为450公里/小时,最大航程为2,400公里,实用升限为8,400米。飞机具备良好的短距起降能力,起飞滑跑距离为750米,着陆滑跑距离为650米。这种机型适合在大托铺机场起降。
当年大托铺机场的候机楼和现在三四线城市的大巴站差不多,安检完以后需要自己拎着行李走一段距离到停机坪登机。
由于是第一次坐飞机,充满好奇和兴奋感,我登上飞机后,四处察看。
飞机前部的驾驶舱内有驾驶员,副驾驶员兼无线电报务员,客舱有一名女服务员。客舱后部有厨房和厕所。应急出口在驾驶舱后面的地板上。
登上飞机,就像走进了一个圆筒形的会议室,一长串座位分两边,每边两个座位,中间一条走道。飞机的紧凑和整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我坐在靠前又靠窗的位置,座位还比较舒适。
登机后不久,空姐提请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一会儿,飞机启动了,慢慢向前滑翔,转过一个弯道,飞机突然提速,我感觉就像坐在一辆疾驶的大巴上。
飞机越冲越快,猛然一抬头,大声呼啸着,刹那间,腾空而起,飞上了浩瀚的蓝天。发动机嗡嗡响的厉害,地面的房屋建筑、森林、汽车都越来越小,我兴奋不已,心中在呼喊:起飞啦!起飞啦!
飞机上升的感觉就像坐电梯一样。随着飞机逐渐升高,朦胧的雾气慢慢地聚拢过来,飞机穿越云层,置身于云朵之间。有时,飞机置于大块的云朵之上,宛如雪山之巅,纯洁而高贵!
飞机在预定的高度平稳行驶,很少颠簸。窗外,云儿在慢慢流淌,那一团团洁白的云儿,时而变成洁白的小羊,时而变成白花花的小猫咪,千姿百态。天连着云,云连着天,白色和碧蓝色融成一片,没有一点杂质,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这是一个神圣的境界,是污浊之物怎么也到达不了的巅峰!
飞机就像一只巨大的雄鹰,翱翔于云天之间,给人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在飞行过程中,通过窗户欣赏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云海和蓝天,这种景色让人感到宁静和放松。
飞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遇到强气流骚扰。这时,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暂停使用。”
飞机穿越气流,就像汽车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行驶,颠簸颤动,摇摇晃晃。机身一会向一侧倾倒,一会快速下坠,身体有时突然下沉,有时又突然上抬,感觉失重了!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体验。
飞机的摇摆不稳和剧烈颤动,使得乘客们感到惊慌,胆小的人在飞机上尖叫不断,叫喊声此起彼伏。空姐又一次喊话,说强气流很快就会过去,要大家保持安静!
我开始有些紧张,生怕飞机掉下去。心想,自己才30出头,上有老,下有小,家庭也好,单位也罢,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人生还有很多目标没有实现,千万不能这么早就灰飞烟灭了?好日子刚开始呢!我还没活够呢,人生还是令人眷恋的!
我用力抓紧扶手,脉搏跳动提速,心提到嗓子眼了,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怎么办?我有点后悔坐飞机了,下次出去,一定坐火车,不就多转一次车吗?不就多花十来个小时吗?在地面行驶多安全啦,多踏实啊!
穿越强气流的飞机,就像是在与气流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而这场战斗,只能赢,不能输。对于驾驶员和乘务员,他们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大惊小怪,而对于乘客,尤其是像我这样第一次坐飞机的人来说,不外乎一场严峻的考验!
好在我紧张的心情转瞬之间就放松了。我想,不会的,我和机上的乘客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我们一定能战胜强气流,安全抵达重庆。
这样一想,我稳定了心绪,显得镇定自若,并劝坐在我身旁的一位乘客不必恐慌。
飞机颠簸,仿佛是在跟风儿玩游戏,让我们感受到飞行的自由与惊险,又如云端上的舞者,轻盈中透露着变幻莫测的魅力。我在颠簸中找到了其它交通工具不能带来的刺激和快感。
折腾了一阵子,飞机终于冲出气流,恢复了正常,大家都松了口气,听到有人咳嗽声,我想那一定是如释重负的声音。
时间过了大半,感到了飞机有下降的趋势。突然间,机身剧烈晃动,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船随时会被海浪掀翻一样,突然又像垂直往下掉,机舱里死一样的寂静,失重的恐慌又一次笼罩着人们。
空姐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的场景,她们还能心不慌、声不抖安慰别人,心理素质太好了。真的是身经百战,将生死置之度外。
幸好,这次折腾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飞机就恢复了平稳飞行。
长沙至重庆的航程约800多公里,飞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重庆上空,飞机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小小的弯,然后慢慢地开始下降。
地面的山岭、原野、河流和建筑掠过,城市已经跃入眼底,要平安落地了,我带着期盼。
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已经在跑道上方了,突然机身下方“砰”的一声,吓我一跳,是轮子放不下来?还是什么故障?很多飞机出事都是起飞和降落时,我的心又悬在空中。还好,就十几秒的时间,飞机着地了,那一瞬间,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唉,这个安-24飞机坐得七上八下的。下次出行,我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选择飞机,毕竟飞机好快捷啊!人在云端的感觉多好玩啊!
开始下飞机了,似乎有些人得过“心肌梗塞”,面带菜色,眼神呆滞。人们走下舷梯的速度远比上飞机要慢很多。有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可能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在飞机上叫得最凶,脸色惨白,被人搀扶着才缓步走下飞机。
第一次乘飞机,使我认识到了飞行的意义和影响,并对安全和技术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样的经历不仅令人难忘,而且让人更加珍惜和感激每一次乘坐飞机的机会。机组人员的各种安全措施和指示让人深感他们对于保证乘客安全的付出和努力。同时,也认识到飞行技术的神奇和复杂。那么笨重的钢铁雄鹰翱翔蓝天,一飞千百里,这是多么伟大的发明!
后来,飞机坐得多了,慢慢的也就没了心劲和新鲜感,而且越往后,越觉得坐飞机是一种折磨,尤其是跨国旅行,飞行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没日没夜,睡不着,坐不安,吃不香,行动不便,真难受!如果有国际高铁、洲际高铁,那我的首选肯定是高铁。
安-24系列飞机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全部退役。当我再次乘坐螺旋桨的飞机时,已经是三十年后的2016年。那次,我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大洋路旅游,乘坐螺旋桨直升机观看十二门徒石的壮丽景色。那也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经历。
事实证明,苏式安-24飞机在为中国民航做出不可磨灭贡献的同时,也书写了一部触目惊心的血泪史。
由于该机型的先天设计缺陷导致重心设计偏后使得飞机操纵较为困难,导致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其中光机毁人亡的一等飞行事故就有5起,另有三等事故2起!总共32架飞机的机队就有7架出事,事故率接近22%!如此高的事故率让许多老民航人和乘坐过该机型的人谈之色变,咋舌不已。
据报道,1976年1月21日,隶属于民航广州管理局第六飞行大队的492号机在执飞广州-长沙-杭州-上海的航班时在向长沙大托铺机场三转弯穿云时坠毁在湘潭县九华公社兴隆大队蚕桑场,机上8名机组成员和34名乘客(中国内地乘客28名、中国香港乘客3名、丹麦乘客2名、美国乘客1名)全部遇难。
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越来越多的新式支线客机的到来,已经对安-24忍无可忍的中国民航各航空公司就迫不及待的将手头的安-24淘汰出局,少部分被空军接收,更多的则直接被嫌弃似的扔在各航空公司的基地机场偏僻的停机坪角落日晒雨淋无人问津。1996年4月21日,新疆航空公司为其运营的最后一架安-24型机B-3425号举行了隆重的退役仪式,至此,标志着安-24型机彻底告别了中国的天空,结束了与中国民航长达26年的相爱相杀的恩怨情仇。
看来,我那年第一次乘坐安-24飞机确实存在巨大的风险!幸好,悲剧没有发生,至今,我还好好地活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