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山顶,看到有一个豁口,我走上前去,倒吸一口气。
眼前的海水从宝石蓝到深蓝,如同经过蜡染的绸缎,泛着幽幽的光从我脚下铺成出去,一直到视线尽头和天空融为一色。
残垣断壁。即使已成废墟,还能想像2000年前刚建成时的壮观。它位于卡普里岛东北角的制高点,360°无敌美景,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权贵能住的。事实上,眼前这栋名叫朱庇特别墅的古罗马宅邸,是罗马帝国第二任皇帝提比略(Tiberio)的隐居之地。
提比略塑像
奥古斯都(屋大维)是一代雄才大略的君主,相比养父凯撒,他性格坚忍并更有计谋和手腕。有趣的是他虽然一直体弱多病却活到了77岁。
他更是个罕见的情种,爱上了有夫之妇利维娅,当时利维娅不仅已经生了儿子提比略且还怀着第二个孩子,但奥古斯都丝毫不介意,逼迫利维娅的老公和妻子离婚,在离婚当日他就迎娶了利维娅。可惜两人没有生出一子半女,但夫妻琴瑟和鸣,奥古斯都是在利维娅的怀里安详死去的。
提比略像
作为拖油瓶的提比略本不是奥古斯都的接班人,奈何有奥古斯都血缘关系的外孙们全部死后,他成为唯一的选择。为了巩固关系,奥古斯都逼迫他和妻子离婚(夫妻非常恩爱),娶了自己刚刚守寡的独生女。
强扭的瓜不甜,这次婚姻对两人都是灾难。奥古斯都还没去世前,提比略就为了远离妻子自行到一个岛上住了六年。后来回到罗马当皇帝,是个很有作为但始终性格阴郁落落寡欢的皇帝。
他是个非常有争议的人,而我对他在如此特殊的环境下的性格养成始终抱有好奇心。我在意大利多个博物馆看到他的雕像,忧郁的,沉思的,低敛的。。。唯独没有开心的。
他肯定是不快乐的。在生命的最后11年,他竟然远离罗马,在卡普里岛修建了别墅,再没回过罗马,最后死在别墅里面。
到这儿来的游客真少,来吧人也是拍几张照片就离开了。我在正对着大海的台阶上坐下,远近无人,由着我沉浸在海天一色和思绪的信马由缰之中,忘了时间。直到夕阳西下,阳光退到海面,一丝凉意惊醒了我,我才起身。
我看着和提比略看过一样的海,吹着一样的风,晒过一样的艳阳,可是,我一定比他快乐很多。
我匆匆往下走,不仅坐久了有点发冷,还因为附近的利西别墅(Villa Lysis)六点就要关门。别墅的主人是法国男爵 Baron Jacques d’Adelswärd-Fersen ,他为了逃离在巴黎搞同性恋的丑闻,来到卡普里岛建造利西别墅,最后死于一杯致命的鸦片鸡尾酒。
我到利西别墅快六点了,换了一般人可能就不去了。但我一直不是一班的。我迈着小短腿赶在六点前到达别墅,售票处的漂亮美眉告诉我,里面正在举行婚礼,尽量保持安静,并且,由于婚礼,六点不会关门。
我不仅参观了一栋集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于一身的别墅,更围观了一场犹太婚礼。
当新娘从别墅的二楼穿着曳地的婚纱款款走下楼,她和小美女花童都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
小提琴响起来,新娘新郎宣誓,交换婚戒,两人在夕阳下起舞,亲人们上前拥抱。我好像在看一部好莱坞电影。
我感觉有点饿了,但新郎新娘不会请我吃饭,我得自己去觅食。
下山途中,我看到一栋华美的五星级酒店。上山时我路过,当时觉得它很美,于是我又多看了它一眼,结果发现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和妻子泽尔达曾在此住过,酒店声称这段生活引发作者写出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看了下酒店的菜单,心想虽然我住不起,但吃一顿还是可以的。
房东Maria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她用了好几个amazing描述那个餐厅,还让我去了以后提她的名字,因为她和老板是朋友。
越走天越黑,路越来越没人,感觉又像聊斋里的书生去往荒郊野外。我心生疑惑,好餐厅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没想到,走进酒店,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它果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海景餐厅,可惜我一个人,给我的位置不是最靠外的。提了Maria也没有卵用。
气氛烘托到此,必须来点酒了。我装模作样地问服务员要酒单,结果她说我只是要一杯酒(a glas if wine),而不是a bottle,就只有一种酒可以喝。所以,我也不用装了。况且我对酒品质的好坏的判断全靠看价格。
既然到了卡普里岛,那卡普里沙拉总是要吃的。水牛奶奶酪很好吃,西红柿也是肥美新鲜。
既然到了海鲜餐厅,海鲜总是要吃的。要了一份芝麻烤tuna,口感非常像小南国的芝麻烤鸡,但用的是tuna,而且烤的成熟度是medium,所以外脆里嫩,非常香脆,很对我胃口。我在那不勒斯的Michele吃了玛格丽特但没吃到玛丽娜拉,看到菜单上有就点了一个玛丽娜拉。点单时我正饿得慌,感觉吃得下一头大象。等我吃完芝麻烤鱼,感觉已经饱了,且酒开始上头。
然后披萨就上来了。我后悔自己的贪心。可是,刚烤出的披萨那个香啊。我热爱碳水的每个基因都像大梦初醒一样,蠢蠢欲动。
剩下的打包,明天早饭吃。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挺会过日子的。
在深夜无人的小巷,靠着酒精发作的神力,我如送外卖的小哥一样,走得腾云驾雾,趁着醉倒前飞一般地回到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