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citywalk流行起来了,大家穿上好看的衣服,选取时髦的背景,慢慢成为了上海年轻人生活方式的一大支柱。作为多年的旁观者,我的心里滋味复杂。
我因为看重在一个城市的居住体验,所以很早就觉得一定要扛这么高的房租,那就必须住在法租界这种值回票价的地方。早些年武康路还没什么人,安福路的一众门面都经营得勉勉强强,愚园路上开满了托尼老师的理发店。我却很喜欢在这些静谧的马路牙子上压一压,看看四季的变化。
后来很多地段因为适合拍照火起来了,五彩缤纷的品牌们也敏锐地跟进,于是那些曾经遛弯的小街,如今成了周末的交通噩梦。偶尔路过,看着全市、全国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们带着期待与好奇的眼神,打量这些我习以为常的角落,心里却并不觉得轻盈。
一开始我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愤世嫉俗,觉得这些玩法俗气,就为了赚些点赞带来的多巴胺。时间久了也会对这种肤浅的解读感到厌倦,所以有时候路过一些热门片场时,我会特别留心那里面的氛围和表情。
记得有一回路过愚园路上一块大草坪,旁边有家餐厅支棱起了一个巨大的装饰物,很多漂亮姑娘们等着排队合影。草坪上也正在进行着某个品牌的打卡活动,置景色彩鲜艳,引得路人驻足围观。
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nobody is actually having a good time!就是在这热闹的场面里,我完全找不到真正开心的痕迹,所有的氛围,就如同片场里镜头前饱满的情绪一样,直到天黑了才会cut。
什么才是真正开心呢?每个人的感受可能不一样,我见过的真正的开心大约应该包含很多的开怀大笑,有音乐,有舞蹈或者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时候,也有闭上眼睛充分享受开心的,稍微社牛一点的可能会有更多欢呼呐喊。
人在真正开心的时候,是没法刻意地做任何事情的,你会因为胸中的情感而情不自禁,只是每个人选择表达情不自禁的方式不一样。
前阵子去昆明,晚上散步遇到了一群藏族朋友围在音响前面跳广场舞,每个人都在唱啊、跳啊,开心极了。他们的文化和成长经历给他们保留了这样表达情不自禁的方式,我特别羡慕,因为想想看现在为止遇到的所有广场舞大妈,没有一个人能有他们那爽朗的样子。
在citywalk的热闹里,我感受不到那种情不自禁。仿佛因为大家都习惯了上海的心态,hustler的心态,一定要有所收益,所以也忘记了情不自禁是怎么回事。
想到了这些,我会为这些热闹的人们感到一丝唏嘘,大家也无非都是想讨个生活,过上好日子,周末闲来没事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玩得开心是你应得的选项,但这个城市里对这个选项的实现方式总会有一些微妙的导向。
静安寺公园门口有个街头艺人的演出点,表演的人都是拿了证,排着队来演出的,每每路过都是万年不变的伤心情歌,老土民谣。在这附近住了3年,就有一回偶然听到了那边在唱告五人,我跟ci总眼睛都睁大了。不知道这选曲是怎么个逻辑,反正对比下纽约街头的音乐多样性,太对不起上海的地位了。
有一回误闯了某个音乐人的现场,台下全是大学生年纪的人,入场时都是安安静静的,退场时也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在音乐响起,艺人喊麦的时刻,他们才会撕破了嗓子喊NB,仿佛他们的情不自禁只有可能依附在对台上人的仰慕中。
在德黑兰的桥洞里,看到男女老少的百姓们围在一起唱歌时,我才有点回忆起来了发自内心开心是什么感觉。当时我和ci总想唱首歌回赠给他们,竟然一时也想不到开心的时候会忍不住唱的曲子。后来在外滩跑步,偶遇了几个中东小伙用同样的方式一边拍手一边唱着婉转的调子,被一大群路人围观,觉得他们活得真自由。
再想想上海,这是一个应许之地,就像Alicia Keys唱的那样,造梦的混泥土丛林,你无所不能的地方。我的这一番思考似乎是抓住了她的歌词和我的城市之间的某种微妙差异。
我也说不上来这差异是怎么来的,但是每逢路过安福路,那人群的熙熙攘攘都盖不住这差异。越看,越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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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得了甲流,身子不舒服了,心里就会丧。各位读者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