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邓志刚
清晨，明月山村苏醒过来，薄雾轻挂在驻村第一书记陆曼曼的窗前。周边连绵的丘陵和农田，几乎吸收了村庄的所有声音。
熬过驻村的第一晚，陆曼曼便早早地赶到了田间地头，和老乡们聊天搭话：“今年种了些啥，收成怎样？”
一个外乡人来到村里总是那么打眼，她撸起袖子抡锄翻土，有模有样的。自那天后，明月山村知道市里法院派过来一位80后女书记。
明月山村因山上“有石夜光如月”而得名，是典型的山区农村，山上拥有万亩竹林，森林覆盖率高。明月山，巍峨壮丽，是长沙县山体最高、面积最大的山。仰观明月大山（主峰658.6米），陆曼曼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这副担子不轻，但也不能认怂。
要想致富先修路，这是陆法官登攀的起点。明月山村路窄、弯急、路面坑洼不平，村里修路，陆书记盯着手表看挖机工时，老怀疑自己手表走快了。马路资金有缺口，她就发动党员带头参与劳动，手心里打满了血泡，却没有一个人喊疼。为了让施工方多铺点沥青，她买水买槟榔比店小二跑得还勤。“马师傅、王师傅，你们沥青质量要给铺好了，按过去老百姓是要给你们立功德牌的。”而验收的时候，她催促施工老板一米一米地整改，身上的“牛脾气”和完美主义令包工头忍不住往后躲。群众对此喜闻乐见，大家高兴地称之为“明月山大道”。
激发老百姓过好日子的心气，是陆书记登攀的选择。她请来乡村规划设计专业的博士团来村采风，从人对阳光、山水、湖田的需要，再到各自然村的空间关系，冲印出整个明月村的整体规划图。“奶奶、叔伯、嫂子……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园了。”她把规划图塞给各家各户，刚开始大伙观望，直到她发动几户群众种植羊肚菌赚了钱，大家才意识到守着的是“金山银山”。其间，陆书记又找来油茶工坊、古村老屋、养殖场、废弃粮仓等乡村改造案例，发微信群并立下决心：看准了我们就抓紧干。
登攀之路，不能让一个村民掉队，是她的真实想法更是目标。每逢节假日，她领着法院同事来村里摘菜，让硬是被塞了钱的农户乐开了花，村民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劳动受欢迎、被尊重，值！为了验证养殖家畜的利润，她买来了鸡鸭鹅苗，还养起了猪，村民们佩服她一手捆猪草，一手拿着课本给孩子讲作业，能文能武颇有“范儿”。“嗨嗬、嗨嗬……”随着陆曼曼喊出号子，家畜们准探出头来，像是列队欢迎主人归来。村里党员多，陆书记想着把基层组织建设搞上去，一一拜访村里的各位组长，好不容易拉了个村民小组群。从自己来村里的初心到驻村感悟到村里产业，她在群里发了10多篇“小作文”，哪家人有困难，哪家人会技术活，一清二楚，组长们开始配合起来，称呼也由“小陆”到了“陆书记”。
作为法官的驻村书记，村里鸡毛蒜皮的事都来找陆书记断是非。“这是我家的地，我想咋用就咋用！别说盖个茅房，就算搭个猪圈你也管不着！”“你家地了不起？你家那破茅房已经严重影响我家人出门了！臭烘烘的谁受得了？”双方吵得不可开交，陆书记分开他们“背对背”做工作，并组织人现场测量。看到量得认真、问得专业，两家不再互相指责，而是都眼巴巴地望着陆书记。她胸有成竹地提出解决方案，并对双方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两家也是几十年的邻居了，互相体谅体谅，搞那么难看不好。”最终，两家握手言和。但也有村民“不买账”的时候，我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冒昧开口问她：“有想过放弃吗？”陆书记冲我笑了笑，说：“咋没想过？再糟心也得忍着不是？这是我的工作嘛！”她坦言，委屈时，她会到五保户家里去坐坐聊聊，看着他们火热的眼神，又跟打了鸡血般。
一棵大树下，人们在舞“布龙”。布龙在明月山村历史悠久，也叫耍龙灯。人藏在布龙下，跳跃着动作着，布龙则活灵活现地演着各种吉祥的拜揖。这是她来村里挖掘的文化遗存，在她的几番奔走和积极申报下，村里余老获评省级非遗传承人，竹艺品制作技艺获市级非遗项目认证。在她看来，村子的记忆不能丢，审美的享受、文化的滋养才是大伙幸福的源头。如今，村志的编撰她拟出了几个公认的名字，离她登攀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陆曼曼一双儿女，一个在市里上学，一个在隔壁村小学就读，总是聚少离多。这样的时间分配可曾有过遗憾？面对盘问，她说：“驻村的这两年，我的时间要花在村民身上，花在村里文化建设上。可以发展产业，带出一批人……”她相信，只有充分珍惜时间，才是对扎根之地寄寓熟识、亲近、眷恋的情感表达和使命承诺。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乡村振兴的追梦图景如李白诗中所现，如今的村子美如其名。山高路畅，村里情趣盎然。
人如其名，在乡村振兴的路上，陆曼曼秉承“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她说不敢歇脚。不过，也会有惊喜，她第一次在村里过生日，有村民送来了鲜花和蛋糕。尽管当天雪还未融化殆尽，但腊梅迎雪盛开，明月山下，每一个生命都在倾情释放斑斓的色彩和蓬勃的生机。
文字来源：《长沙晚报》橘洲副刊版 摄影 谭纯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