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段秋旭
1903年,齐白石跟随夏午诒来到北京。在初次与北京结缘的两个半月时间里,他以游客的心态体会着古都的文化,欣赏着这里的美景。京城内外,名胜众多,游玩之间,惟陶然亭给齐白石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此次来京正值春末夏初,夏午诒与好友杨度共同发起了一场陶然亭饯春。一众诗人、画家于朱棹碧栏之间吟诗作画、挥毫抒兴。齐白石也受邀在此,乐在其中。
据载,齐白石当日曾绘成一幅《陶然亭饯春图》,如今已难得见。但当天的画面却似乎一直存在于齐白石的记忆之中。他不止一次在诗中回忆此次饯春,如“万顷芦花燕地异”(《往日》)、“陶然亭上饯春早,晚钟初动夕阳收。挥毫无计留春住,落霞横抹胭脂愁”(《题闭门听雨图》)。春日里的万顷芦花,如胭脂般横抹于天际的晚霞,初次来京的墨客雅宴,或许就是此画的内容。此后的六七年间,齐白石自家乡六出六归,一路远游,饱览了各地名山大川,也用画笔记录下不同的壮美秀丽之景。归乡之后,他将这些山水画稿重新编绘成《借山图》册,山水画风自此产生新变。其中,《借山图》册页中第十七开描绘了一处水岸树木掩映间的庭院。此画风景简括,以细笔淡墨简单勾勒出屋体,并以小写意绘出草木,天空与水岸几乎留白,营造出一处温柔静谧之境。经实地考证,其两层小楼的屋檐窗户样式、院廊各部分的结构组合以及院前繁茂的苇草,都与自高处远眺陶然亭的景色几乎一致。重绘此画之时,齐白石或许仍能清楚地记得七年前在陶然亭所观美景时的愉悦。而这份愉悦,或许也为齐白石三次来京进而定居于京起到了小小的推动作用。
民国时期陶然亭公园内慈悲庵全景
齐白石《借山图》册之十七 镜心 纸本墨笔
30厘米×48厘米 1910年 北京画院藏
画中庭院经考证与陶然亭景色几乎一致,能看出齐白石对北京的印象之深。
1919年,齐白石为避家乡匪乱,决定正式来京定居。与此前在北京游玩的心情全然不同,面对眼前的风景,他不再只是好奇地欣赏,而是生发出一种面对未知未来的复杂心绪。1919年七月初八日,齐白石来到城南游艺园。在此喧嚣娱乐之处,他并没有记录自己如何游玩,而仅在日记中记下了自己在此远观京城暮色的情形。在《己未日记》中的第二页中间画一座两层古楼,正是远处伫立的清代前门门楼。团团黑烟以浓墨斜向绘出,是京师华商电灯公司电厂奋力生产的余烟,烟后晚霞淡淡,晕染了整片天幕。第三页所绘风景更为简淡清幽,前景细草丛丛,微风拂过,中间一片留白化作平静水域,隐入天际,一群飞鸟正向远处的连绵丛山飞去,动静相生,给人以无限恬淡的意境。一面是前朝古代的遗迹,一面是近代工业生产的新貌,一面是亘古不变的自然,北京正是这样一个交会之所。两幅画面虽逸笔草草,无甚色彩,但我们却仍可以想象出,作为“北漂”的齐白石站在这样异于家乡的暮色之中,心中那些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
随着衰年变法的成功,齐白石结束了初来北平的辗转漂泊,逐渐在这里安置下来。他在北京画坛找到了一席之地,也建立起自己的京城朋友圈。
在此期间,齐白石与其同门好友张篁溪、张次溪父子的交往尤为密切。1932年夏天,在张次溪与其妻徐肇琼即将成婚之时,齐白石把这对新人在张园的新居——双肇楼之景画了下来。双肇楼东与万柳堂、夕照寺相邻,还可远望天坛、西山,风景极佳。在这幅《双肇楼图》中,齐白石将所有景物集中于画面下部。左侧以赭色与青色两层淡淡的色彩绘出朦胧远山,右侧则以层次丰富的重墨与细笔绘出画面的视觉重心:柏树掩映之间,一对恋人正在楼上赏景消暑、交心谈情。短发女郎身着红衣,扶栏远眺,一旁男子则不顾周边美景,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女子。画中人物虽小,但二人之间细腻的情思却牵动着整个画面,仿佛一切自然美景尽是为此二人所造,一切天地浮生都为这份美好的爱情驻足。
从到陶然亭到社稷坛,从游艺园到双肇楼,齐白石笔下的风景记录着北京过往的面貌与情韵,也记录着自己在北京的兴奋愉悦与苦楚惆怅。那个正值不惑之年的齐白石也未曾想到,眼前的京城风景将成为今后自己朝夕相伴的日常,而这些风景也将见证他从一个普通的家庭教师走向人民艺术家的漫漫之路。
托片 纸本设色 33厘米×89.5厘米 1932年
图丨北京画院提供
编辑丨赵玉国
校对丨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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