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猪脚饭,养活三代人

民生   2024-09-25 17:31   广东  

    峰哥发小阿聪永远都记得,自己差一点就被老鼠毁了容。

    那是1994年的一个夏夜,比今年最热的时候还热,福田上沙村某间农民房2楼简易的地铺上,睡着这一天傍晚刚从惠来老家到深圳投奔表哥的阿聪一家,半夜小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半个上沙村都难以入睡。


    一只老鼠咬掉了阿聪鼻子上一小块肉,黄豆那么大,孩子满脸是血哇哇大哭,表哥一家帮忙找酒精红药水,媳妇和大女儿手忙脚乱的帮忙止血哄孩子,老聪则手足无措满眼血红,猛然瞅见二女儿一脸惊恐躲在一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在9岁的二女儿脑袋上:看不到你弟弟在流血吗?还不快去帮忙?

    1994年,这是小平爷爷南巡后的第二个年头,这一年深圳经济特区的建设渐入佳境,整个城市都在飞速发展;这一年37岁的老聪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算是大龄潮汕青年,因为在老家听说了太多闯深圳的故事,他带着老婆孩子昂首挺胸的来到福田上沙村,但还没到6个小时,一只老鼠就把这家人初闯深圳的锐气消磨殆尽。


    “兄弟啊,你来深圳打算干点什么呢?”第二天,老聪的表哥,也是他的二房东递给老聪一支烟。“表哥,我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别人都说深圳满地都是金条,我还真以为来了捡钱就行呢”。


    “胡扯!”老聪的表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来了这里,一切都要自己拼,你没想好干什么没关系,前面街那个档口你看到没有?那是我第一个档,5年前也是一个同乡转给我的,转手费1500,铺租150一个月,别看铺位小,做点肠粉卤点猪脚生意很好,转让费你一年后再给我,我现在再先借你1000块钱做生意,一年后收你100块钱利息,你和你老婆先把这个档口接下来,怎么样,做不做?”

    做,老聪当然得做。不做的话,一家人回老家的汽车票钱都没有,想到表哥来深圳也不过五年,已经有了一个小五金作坊,外加3个小档口;老聪觉得,表哥说的话准没错。


    每天凌晨3点半,老聪和老婆准时起床,3个孩子4点半之前也会起来,一家人在小小的档口热火朝天的忙前忙后,熬卤水打鸡蛋做粿条蒸肠粉,城中村的人很喜欢这种5毛钱吃饱1块5吃好的潮汕小吃,表哥的员工一日三餐也都在这里订,三个孩子忙完了就吃自家早餐,再走路去上沙小学读书,有时候生意好爹妈高兴,孩子们还会偶尔偷偷带一铁饭盒猪肠粉给同学分享。


    苦不苦?苦。

    阿聪和峰哥坐在肠粉店原址,现在的京基滨河时代KK-ONE一楼咖啡店,尴尬的笑着回忆:老爸老妈那时候总是说,“死挨死悭,胆粗气壮(意思是:过日子往死里节省,但不能少了胆气)”,我们小时候穿的那种小白鞋你记得不?每当鞋子脏了破了,我妈收工以后就帮我缝补涮洗,然后放在店铺里几乎不熄火的卤水大锅底下烘干,早上起来就又是一双新鞋。


    我两个姐姐,几乎从来就没有穿过新衣服:大姐穿我妈的旧衣服,二姐穿大姐的旧衣服,后来我两个姐夫追我的姐姐们,问最想要什么,二话不说都是新衣服......我记得小时候爸妈宠着我,小学毕业的时候给我买了一套山寨大牌运动服,我二姐眼巴巴的看了一晚上,我故意说,怕同学们知道我穿山寨货没面子,送给了二姐,后来我二姐真就一直穿着,到现在还留着,说是弟弟送的,后来老公买的再贵的衣服都比不了。

    还要说我爸,最穷的时候有人跟他说,有便宜的猪肉和猪手,还有便宜的鸡蛋可以卖给他,老爸没有一次答应过——在城中村做餐饮的,有些其他店贪便宜用过死猪肉、病猪肉、快要变质的鸡蛋,可老爸说了,这赚的是生儿子没屁眼的钱,打死也不能挣。后来我小弟弟出生的时候,他满大街去和别人炫耀,到处嚷嚷他小儿子的屁眼又圆又大,健康粉嫩。


    说回那个小档口,老聪两夫妻外加几个孩子起早贪黑,做出来的早餐物美价廉,很快就吸引了钱包并不充裕的城中村居民的欢迎,后来乘势推出卤水猪手饭和午晚餐打冷小炒,再到后来流行的鸡煲羊肉煲牛肉丸小海鲜......老聪后来换了一个更大的店面,还请了几个帮工,原来的小铺子照葫芦画瓢,1500块钱转让给了1999年来到上沙村的另一位同乡。

    2024年的深圳中秋之夜,老聪一家人在KKone某酒楼一起吃饭,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外孙齐聚一堂。作为上沙村餐饮界传奇名宿,老聪正在一本正经的,对餐桌上的一道“隆江猪手”进行点评:卤水调的太咸,老汤和新料搭配不对,猪手肉质不够紧也不够糯,用的一定是冰鲜猪手吧?是不是图省事用热水解冻了?


    一旁笑眯眯的老伴笑骂:死老头子就你事儿多,你以为这还是你的店啊?一旁的大女婿满头是汗,妈您快别说了,这可不就是我开的店嘛,老豆教训的对,一会儿我让后厨那帮偷懒的扑街仔过来,让老豆给他们好好讲讲当年上沙村的那一道传奇猪手的故事。

  四十多年的时光,铸就了一座世界瞩目的奇迹之城;三十年的白手起家不断奋斗,成就了老聪如今一家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老聪喝多了几杯感慨:感谢党,感谢改革开放,感谢遇见的每一个善良的人;老伴难得的也喝了几杯酒,补充道,我和孩子们也感谢你啊老头子,谢谢你当年坚持把我们带来了深圳。


妙语接龙:刚来深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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